这“有求必应”殿本就紧挨着女墙，是整个浮云观建筑群的阴面，而且为了给卜筮的当事人保密，等道士相看的时候进殿的大门又是保持着封闭的状态，因此整个殿里都是有点阴森森的。


    下午点蜡烛，本就有点匪夷所思。待婴儿手臂粗的蜡烛冒起火焰，火光映起道士的影子横在殿里的青石板地面上，这场面竟有几分诡异。


    许是见到易水寒不动，这青衣道人一边把茶水沏好，一边再次做出“请”的姿势。


    易水寒心道：这不会是山里来的野妖怪，要吸老子的元阳吧？


    稍一迟疑，易水寒便知自己失态了，于是强压了心中的念头，大着胆子向前入座。


    看见易水寒入座，这青衣道人便端起茶杯自报家门道：“贫道姓窦，昨日见过易小居士”，说完就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易水寒也陪饮了一杯，说道：“多谢窦道长赐茶。”


    易水寒知道这道人来头不小，也就不拐弯抹角，直接拿了十两银子出来，恳求道：“这是卦金，求道长解惑。”


    易水寒这举动倒是把窦姓道士逗笑了，轻笑道：“贫道精谈也只是一吊钱，易小居士何故坏本道规矩。”


    说着便从箱子里拿出九吊钱来，说道：“这是给小居士的找零。”


    易水寒本就是衙役世家，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早就练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深知这种世外高人大都脾气古怪，也不坚持，把九吊钱放在袖中，拱手道：“请道长解惑。”


    “不知小居士，要何种相法，本道精通手面相、六爻蓍草、测字、八字。”窦氏道人问道。


    易水寒对江湖上的切口春典之类的还算精通，可是测算时运用哪种相法，也是一知半解。


    易水寒默默盘算道：蓍草最费工夫，钱都花了，时间长点，钱不也花得值吗？


    于是易水寒就拱手道：“但求蓍草。”


    窦姓道人也不推辞，变戏法似的从手中拿出来五十根蓍草，边摆口里边念叨道：“大衍之数五十，其有用者四十有九。”


    易水寒知道这道人有真本事，于是目不转睛盯着道人的卜筮手法。


    只见这道士将五十根蓍草，取出一根，横放在面前的茶案上，又将另外四十九根，平均分在两边。


    分完之后，从左边的蓍草中取出一根放在左手二指之间，并将左边蓍草以四除之，嘴里继续喃喃道：“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


    易水寒只是粗劣地读过几天私塾，认识几个常用字而已，这古文哪里认识，只好大约记住了发音，着重看着窦姓道士的手法。


    只见这道士将右边蓍草也以四除之，然后把左右两边的除余放在那根横放在案头蓍草的左下方，半是炫耀半是解释道：“将中间这代表太极的一根和两边的除余刨除在外，这案台上的蓍草不是四十根就是四十四根，咱们这次是整整四十根。”


    易水寒也不客气，立马上前跪坐在窦姓道士身边，看着案台上的蓍草，默默数起来。


    由于左右两边的蓍草都用四除了，因此都是四个一堆，易水寒默默一数正好十堆，于是竖起拇指称赞：“前辈真乃高人也！”


    窦姓道士也不过多解释，继续将台上的蓍草继续随机分为左右两边，重复上述以四除之的动作。


    易水寒此时，由于跪坐在案台边，看得比刚才更加清楚，只见这道士将除余继续放在“太极”的左下方，继续随机将剩下的蓍草分为左右，继续四个一堆摆放。


    最后窦姓道士指着案台上剩下的蓍草道：“小居士，你看这案台上剩下，八堆蓍草，这个唤作少阴，用两杠表示。”


    说完了就用手蘸了茶杯中的茶水，在案台上画下“--”的图案。


    之后青衣道人又按照上面的流程走了一遍，最后案台上的蓍草剩了七堆。于是对着易水寒道：“这种唤作少阳，用一杠表示。”


    又在案台上用茶水画下“—”的图案。


    窦姓道士说完就双手抱在脑后，看似疲惫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打着哈欠慵懒道：“小居士我给了你这么多相法，你偏偏选了个最费劲的，后面的你来吧。按照我刚才的流程再重复四次就行。”


    说完就让出了位置。


    易水寒得知机会难得，也不惺惺作态，磕磕绊绊地模仿了起来。


    无论是刚才古文的意思，还是易水寒手法上的失误，窦姓道士都一一解惑，恍惚间易水寒好像回到了以前上私塾的日子。


    不过私塾先生可不如这窦姓道士好说话，当初过年没送腊肉，转年先生就不让去了，易水寒腹诽道。


    易水寒磕磕绊绊地学，窦姓道人一丝不苟地教，不一会就将后面几个数算出来了。跟前面两个数一合，就是“八七八八七七”统共六个数。


    窦姓道人看着这几个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易水寒说道：“真是奇怪，好久没起到这种没有变卦的本卦了。”


    他也不过多解释继续喃喃道：“这是涣卦，水风相。”


    窦姓道士琢磨了一会儿，对易水寒继续道：“卦辞曰：王假有庙，风行水上，利涉大川。”


    易水寒清楚说到最近运势的关键了，于是起身拱手道：“请道长解惑”。


    窦姓道士哈哈笑道：“恭喜小居士，最近的转运像风吹水面一样顺畅，定会时来运转的。”


    知道这道人有真才实学，易水寒本就对其十分信服。


    在得知结果这么好的之后，易水寒像三伏天喝了杯凉茶一样清爽痛快，于是几近语无伦次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说罢突然意识到，金手指这就到账了？


    这道人近乎将整套蓍草起卦的方法教给了自己，虽然还有“本卦”“之卦”“变卦”这些懵懂的地方，但是也是有大恩于己。


    于是整了整衣冠，走到窦姓道士面前，纳头便拜，嘴里还说着：“多谢道长传道！”


    易水寒膝盖刚一打弯儿，就好像有一道柔和的气，将膝盖推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