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托是高兴的:「如果出来能见朋友一面,也是值得的不是吗?你最近还好吗?很抱歉一直没有时间去看你。」
艾力克·勃朗拉沃露出个晦气的表情:「他们只是每天安排我去和不同的人聊天,我就像个傻乎乎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每天揣着简历到处面试。不去又不行,来来回回问的问题也差不多,昨天回答的问题今天又要重新说一遍。我现在都觉得他们简直是是想要耍我。」
「这就是官僚系统,你明白的。总要花些时间去说服那些老头子们。」
「他们安抚我说只要流程走完了,就会给我正式安排职位,这是对我的重视,他们把我当作回归的人才。这帮人只会说好听的话,我可不愿意,我宁愿去当个修理工,我在监狱里可学了不少本事,我可会修车了。」
「你父亲怎么说呢?你们能联繫吗?」
「我们打过一次电话,他很担心我,差点和军部的人吵起来,他们到家里去和他谈话。」
「我要是你父亲,我也会焦心的。你的健康和安乐是最重要的。」
「我真是羞愧,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要七十岁的人来为我操劳。」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和我说吧。」
艾力克握着雷托的手,想要开口又看了看旁边的林奈。林奈识相地退到旁边去,把空间留给这对挚友:「我去隔壁买杯咖啡。你们先聊。」
雷托知道朋友有私密的信息想和他分享:「林奈是自己人,艾力克,你不需要防备他。」
「我知道,我感激他救了我,可他到底是塞尔维亚人。」艾力克说:「我对着塞尔维亚人实在是紧张。请理解理解我吧。」
「好吧,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说了这次在机场的事情,」艾力克压低了声音:「听说塞尔维亚人争取到了克罗埃西亚的支援是吗?现在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们都在讨论那些僱佣兵到底为什么会支援塞尔维亚人。」
「的确是争取到了克罗埃西亚的支援。」雷托说:「我就在现场,那些装甲车和小鸟直升机可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说实话我也很吃惊,虽然克罗埃西亚早就全民皆兵了,可民间僱佣兵组织一下子能出动装甲车和武装直升机,实在是不容小觑。这些僱佣兵可真是有钱。」
「大约是背后争取到了美国或者英国的支持,你知道的,美国人整天盯着我们。僱佣兵是民间组织,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和境外人员有联繫,他们就堂而皇之地购买武器壮大组织。」
「克罗埃西亚背叛盟约,波赫很不高兴呢。接下来恐怕会有高层谈话沟通了。你们不交出一个妥帖的回答,是很难说得过去的。」
「我知道,」艾力克脸色沉下来:「他们现在怀疑我和这件事有关系。」
雷托皱眉:「你?」
「是的,」克罗埃西亚人作出一个认真的表情:「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当做不认识好吗?雷托,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再在大街上这样喊我的名字了。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关系这么好。我会牵连你。」
雷托能明白他的感受:「这叫什么话?我们是朋友,你有困难,我就要远离你,这还叫朋友吗?」
「听着,你已经为我冒险过一次了,」 艾力克用严肃的语气说:「我感激你解救了我,可如果你因此蒙难,我是绝不会原谅我自己的。那是最后一次,我对耶稣基督发誓了,绝对是最后一次。所以,这一次你必须远离我,我们没有关系了,不再是朋友了。」
雷托莫名其妙:「我不接受,艾力克。你不能随随便便在大街上突然跟我说,我们不是朋友了。」
「那你最好早点接受。」克罗埃西亚人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吧,我本来想找个时间给你打电话谈谈的,既然今天我们碰见了,刚好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雷托,我很抱歉,但这真的是为了你好。」
「听着,艾力克,他们只是怀疑,还没有定罪,他们会调查清楚真相,你是清白的,那我自然也不会受到牵连。」
「不,你不明白。这件事比你想像得复杂得多得多。」
「那么请你解释清楚,我对自己的理解能力是有信心的。」
「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雷托对这种不把话说清楚的情况非常不满:「即使你有难言之隐,也不应该牺牲我们的友谊。你这是在贬低我,贬低你自己。」
艾力克只留下一个歉意的眼神:「对不起,雷托,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而我不是。我想,我是一个混帐朋友。」
昔日好友不欢而散。林奈回来的时候雷托一个人站在照相馆的廊檐下,上校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别难过,」林奈毫不费力地读懂了爱人的心思。这个特异功能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获得的,但这段时间他越来越能轻易地猜透雷托:「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命运註定的。如果你们註定是一辈子的好友,他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雷托委婉地说:「我只是认为他有事情瞒着我。他在用一些事情来掩盖另外一些事情。」
「但你没有对他失望。」
「因为我能感觉出他还是以前的艾力克,正直、勇敢,为人着想。」
「他不应该是以前的艾力克,一个入狱三年、被虐待了三年的犯人,不应该和崭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