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回头一望,就见格林金斯代替了副驾驶的女民兵,枪口正对着他们的后排座位。他知道格林金斯今天完成任务是不会轻易离开的,老教官脸上满是兴奋,额头好像在车辆的撞击颠簸中磕破,血流得半张脸都是,一双眼睛却极亮,精光矍铄,这是顶级猎食者的表情,他看中的猎物都无法从他手中逃脱。
林奈的血液也一下子沸腾起来,眼看着两车就要相撞,他催促司机加快:「油门!油门!」
司机虽然害怕,表现还算稳定,一脚油门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但即使这样,他们的速度也不可能比子弹更快,格林金斯的子弹已经追到了车窗前。号称高强度防弹玻璃的后车窗在大口径子弹的狠力下不堪一击,只来得及发出脆生生的痛叫,应声爆裂。
后排座的沙发垫也被破坏,车厢内一场接一场的雪下个没完。司机内心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最高点,他只能看着前方看不到后面的子弹,耳边就听见如雨的枪击声,一下一下和着心跳打拍子,什么时候哪颗子弹会破开自己的脑袋谁也说不好。
「怎么还没打完,他怎么会有那么多子弹,你们到底是带了多少弹药上战场啊!」司机不得不通过对话来转移注意力:「安拉,我要是今天能活着回家见到我妈,明天就杀猪庆祝。」
林奈知道这种情况下司机背负的压力很大,但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对话:「头低下!」
司机令行禁止,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就飞了过去,只在他的头顶掠过一阵热风,又从空挡的车前窗疾驰而去。司机经历了生死时刻,面色如土,终于忍不住反胃哗啦啦吐在了车门上。呕吐物的酸腐味道一下暴涨起来,林奈脸上表情也不好,再这样耗下去他们会越来越被动,这样高强度、快节奏、长时间的拉锯战比的就是谁先疲劳出错,谁就会先输。
更糟糕的是,司机绝望地发现前面他们眼见着走到了死角,几名塞族武装子正扛着火箭筒等着自投罗网的猎物。粗大黑沉的炮筒冲着前方猫鼬的防弹车,发出隐忍的怒吼。前面猫鼬的车速太快了,这时候要避开火箭弹已经来不及。
猫鼬干脆把油门踩到了底:「要死大家一起死,拉几个垫背的下地狱也不算亏!」
他横冲直撞就往塞族武装分子身上去撞。方向盘在他手里一把打死,火箭筒正砸在车头,车身受极强的重力冲击,下半身往上整个跃起,如砧板上被摔打的死鱼翘起僵硬的尾巴,头部被火箭炮死死钉在地面。弹火很快连带着发动机的油箱发生二次爆炸,巨响甚至超过了被弹头砸中的那一下,火势迅猛而浩大,到了这一步车子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折磨,俨然一块揉烂的废铁,一只坐在后排的猫鼬还幸运一点,及时跳了车,前排两只猫鼬当场牺牲。
林奈看得咬牙切齿。爆炸的热流在前面,后方是紧紧相逼的雪佛兰,司机不知所措——
「列弗,你想想办法!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林奈心跳也很快,他真的没多少力气,身体里的血液快速流失使他拿枪的手都哆嗦,他知道子弹打中了要害,来不及送反就医他很可能会当场休克,但越是危急,他的脑袋反倒更加镇定。他果断地让司机靠边停车:「听着,接下来要按我说的去做,」
雪佛兰倒也没逼死,见前方的车辆停了,格林金斯干脆从车上下来,扛着比他人还高的狙击枪信步在这爆炸的烈焰下走来,两鬓银发被火光照得闪闪发亮。他三步并作两步,拉开后排车的门手里的枪就要射击,却被空荡的车厢惊得眉毛一挑。这哪里还有什么议员?
别说议员了,车子里除了一个吓得涕泗横流的司机,一个重要人物都没有。司机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跪坐在座位上高举双手,见到他来就大喊:「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
格林金斯气得拿枪直接指着他鼻子:「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司机哆哆嗦嗦地解释:「你是说议员和上校……他们早就……早就走了。刚进巷子的时候,我们就觉得这故意引君入瓮,但你的雪佛兰在前面,皮卡在后面,还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车跟着,不利于我们逃跑。所以……所以就趁着猫鼬的车子换到前面来的时候,利用……利用这个空隙让他们俩从后车厢先跳车,然后装成平民步行出去。你们的车这时候在前面,看不到。他们俩出去可以叫个计程车先去教堂。」
这一招很险,因为议员身边只有雷托没有别的安全人员了,万一被敌人发现,两个人毫无招架能力,会死得很惨。但如果成功了,这是唯一能够保证议员脱身而又赶上演讲的方法。
这会儿演讲早已经开始了,议员说不定已经在台子上讲话。而格林金斯还错以为他在这辆防弹车里,足足上演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追逐混战戏,实际上只是在和一辆空车玩耍。
当老师的气得鬍子差点没翘起来:「林奈·列弗呢?」
「列......列弗?」司机摇头:「什么列弗?」
格林金斯连话都懒得再废一句,手指扣着扳机把枪口往他额心压了压。
司机眼泪都流下来,颤颤巍巍拿眼神指了指后排沙发座。
沙发的靠背只要摺叠下来,后面连同着车后箱,里面要藏一个男人足够。议员和雷托也是利用了这条路线逃生。格林金斯还怕有诈,也不去查里面到底有没有藏人,枪口直接调转方向一扫,冲着沙发靠背砰砰连续射出十几发子弹,沙发被打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