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瞳灵摆烂的房间不同，景躺着的房间是明亮的，就像是被圣洁的殿宇一样，房间里没有一丝灰尘，空气中还弥漫着药草味，以及浓厚的烈酒气味。


    瞳灵进屋后就嗅了嗅鼻子，有些不习惯的摸了摸鼻头，问：“你在这里喝酒了？”


    修过去打开了窗户，通气，随后道：“景以前爱喝，我其实不太喜欢喝酒，晕乎乎的吃不消，但为了把他叫起来，我试着在这里喝了很多酒。可惜就算我在他面前打酒嗝，他还是睡得比猪还死。”


    瞳灵翻了个白眼，没笑。


    “不过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让我和景哥一起睡？”


    想想，瞳灵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景哥那么帅，和大帅哥躺在一张床上还是蛮有自豪感的。


    修的嘴角抽了抽：“你想得美，我和景一起生活，长那么大，都没有一起睡过。”


    瞳灵不解：“你们明明是双胞胎，从小就待在一个羊水袋里的，怎么会没一起睡过呢？”


    很好，修的嘴角又抽了抽。


    和瞳灵拌嘴不是他的强项，修到底是拿她没办法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去一旁的书架上拿了一个盒子下来。


    修从盒子里取出了两串银铃，抛给了瞳灵。


    瞳灵接过后打量了一下，一串红绳上绑着两颗小巧的铃铛，铃铛光泽温润，在阳光下发出质地干净又清爽的光芒。


    “这是什么？”瞳灵好奇的看向修，“送我的？”


    “这是我以前和景一起修炼时用的，在一起配合训练的时候为了保持步调统一，会将铃铛绑在脚上，只要声音不一致，就重复训练同一个动作，直到耳边只有一道声音。”修看向瞳灵那双看似正常，但已经没多少光的眼神，道，“你需要一个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你在离夜身上放了太多的心思，知道你喜欢他，但不是失去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他不是让你试着和贝恩组搭档吗？他也算考虑的十分周到了，给你把所有的后路都安排妥当了，你总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好意吧？”


    瞳灵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沉下脸，冷漠道：“我不需要这种安排，况且谁说我喜欢他了？”


    修无语的吊着眼皮看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么。”


    “我……”瞳灵的小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修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柔道：“我和景一起磨练至今，也不是没受过伤，但这次的伤势让景一睡不醒，我也忽然发现了，这世上并不都是意外，一切事物的发生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我和景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教徒了，所以当时我和他的确大意了，只顾着清除魔物，却忘了防备，导致这样的下场。”


    “但只有你，是这个世界的意外。”修忽然认真起来，一字一句道，“你的出现是创世会没有料到的，也是魔神教会没有料到的，你遇到离夜，或许是天意，但你们选择成为魔灵师，却不是天意可以决定的。”


    瞳灵怔住了，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还没抓住问题的关键，直到修告诉她：“你们做了很多你们能做的事，这很棒，但如果你就这样放弃的话，那么你和离夜之前的努力不也都白费了？离夜想做回完整的自己，他不想让他的亲人为他所作的一切成为记忆的余灰，白白浪费，他为了离开你，已经做了极大的努力，你也应该试着做回完整的你才对，瞳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瞳灵捏着铃铛垂下了脑袋，她早在遇到离夜前，就想过自己来人间的目的，她想找回母亲，想成为魔灵师游走世界，想成为神之使魂超越父亲，只不过在遇到离夜后，她的念头变成了：想找回母亲，想和离夜一起成为魔灵师更好的游走世界，想和离夜一起成为神之使魂，让父亲认可她和离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满脑子都是：离夜、离夜、离夜……


    瞳灵都没有发觉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离不开离夜了！


    明明分开修炼的那会儿还是可以接受的样子……


    不，她想起来了，那会儿自己似乎也在无时无刻的不再想念他，和师父一起爬雪山的时候，她很累，想着如果离夜在的话，她就可以让离夜背她走了，被师父骗去当假公主的时候，也想过要是离夜在的话不知道看到她的模样会怎么笑话她，还有快要被教徒打死的时候，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离夜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以至于在后来终于见到他后，她忍不住扑了上去，一股脑的把那些天的委屈和所有的事都与他说了个遍，听到离夜的认可，内心还无比舒畅。


    所以从来不是离夜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离夜而已。


    不自觉的，瞳灵的眼泪又大颗大颗掉下来，她伸手用力抓着修的衣角，颤抖着：“我不想，我不想离夜离开我，也不想杀了他啊！”


    瞳灵委屈的哭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温润的眼角挂满了悲伤，让她的眼眶看起来更加通红了似的。


    修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抚着瞳灵的脑袋，慢慢将她拢入了怀抱，抬头看去，廊道外的庄园依旧静悄悄的，不远处还有鸟鸣从树林里传来，隐约打破了这份沉闷的空气。


    修觉得有些疲惫了，他很清楚，这种沉重的疲倦来源于什么。


    他说：“我也不想离开景，离开这个世界，景也是如此吧，所以他宁愿耗尽自己的精神来持续释放力量，维持我的生命，自己一睡不醒，也不愿我就这样消失在这世上。但我知道，这一时刻总有一天会来临的，或许就在未来某天，景醒来的那一刻，就是我倒下沉睡不起的时候。


    我们都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这就足够了，至于命运是如何走的，或许只有将来才会知晓，现在去焦虑这些，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对不对？”


    瞳灵紧紧抓着修的衣角，在她的世界，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人了，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修哥，我会努力的，我不会让离夜死的，也不会让你死的，我以罗酆之子的名义向你保证，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就这样随便消散的！”瞳灵终于下定了决心，尽管嗓音听起来哑哑的，不是很诚恳的样子。


    修微微笑，再次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就像是邻家大哥哥在安抚一个受了伤的小妹妹一样，他说：“能成为你的一份信念，我很荣幸。有时候信念不死，也是可以支撑一个人永生的，就像娑殚一样。所以别担心，这一切都会变好的，只要你不会忘记我。”


    瞳灵听他这么说，又忽然理解了离夜的执念，她点点头，抱着修向他保证：“相信我，我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