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静谧而安宁的时刻仅仅持续到他下车,便被一通在意料之中的电话所打断。
李清潭坐在小区里用来给儿童玩乐的滑滑梯上,听着李钟远一声又一声的责问。
「何秘书今天早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因为打架闹去了派出所,你怎么回事?」
-哦,早上打的电话,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把你送去庐城的??」
-打架。
「你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你就给我滚到国外去。」
-滚就滚。
李钟远在电话里说一句,李清潭就在心里回一句,无聊,也挺没劲的。
他掏了掏另一边耳朵,冷不丁打断李钟远的话:「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钟远被他突如其来的认错打了个措手不及,停了几秒才说:「也就剩下一年的时间,高三我会接你回来,到时候等高考结束,迎接你的只会是大好的人生。」
这样的话在李钟远决定将他送来庐城时,已经说过很多遍,李清潭早就厌了倦了,懒得再争辩什么。
李钟远嘆气:「算了,我这里还有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好像永远很忙。
小时候忙到没有时间来看他和母亲,母亲去世后没有时间来看她最后一面,现在也同样没有时间来管他。
李清潭已经习惯了。
回到家里,偌大的房子冷清又安静,他站在阳台抽菸,青白的烟雾腾起,风一吹就散了。
远方的天空黑得没有那么干脆,泛着深沉的蓝,朗月繁星。
明天大概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
云泥傍晚发完传单回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她起来随便煮了点面条填肚子,吃饱后洗了个澡,把这几天堆积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
洗衣机是云连飞去年从二手家电市场淘回来的,又破又旧,洗衣服的动静特别响。
云泥起身关了门,拿着手机坐在桌旁,手机里有周行发来的消息,问她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她没有回,打开英语听力开始写卷子。
云泥在三中的成绩算拔尖,班主任对她家里的情况也了解,对于云泥平时翘晚自习去做兼职这件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班主任之前也说了,到了高三就不会再放任她这么自由。
好在烧烤店的工作她已经沟通好,开学第二个星期上班,工作时间和晚自习也不冲突。
夜渐深,窗台前低头伏笔的身影却始终没离开过。
又是一夜,无风也无雨。
新的一天降临,城市褪去黑夜里的繁华,那些藏在角落的灰败和老旧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
世间众人各司其职,穿着各色衣服的人穿梭在城市的每个地方,学风严谨的校园、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鳞次栉比的商场…
日子一天又一天,循环往复,此消彼长。
云泥开学前最后一次兼职在三中附近的一条商业街,替一家净水器公司发传单。
今天跟她一起的是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四个人边走边发,一同来的三个人很快聊到一起。
云泥不擅交际,平时在学校也都独来独往,朋友寥寥无几。
今天的气温有些高,空气很闷,有下暴雨的徵兆,她抱着单页站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李清潭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
男生从对面巷子里走出来时,云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仔细看了一会,又确定是他。
因为他那张脸,见过的人都很难忘记。
男生穿着白t和黑色中裤,漆黑的头发理得干净利落,正低着头在看手机,步伐很慢。昏沉的夕阳从他身后落下来,光影的糅合让他的五官轮廓看起来更加立体和清晰。
开始起风了。
他像是才回过神,加快步伐过了马路,身影被拉得很长,直至消失在人群里。
云泥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天空忽然开始打雷,夏天的暴风雨来得突然又急促,雨水倾泻而下。
四个人都没带伞,拿着单页挡在脑袋上,飞快地跑到旁边一家便利店门口躲雨。
冰凉的雨水浇散了近日的沉闷和燥热,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水汽,一起兼职的女生徐静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语气有些郁闷,「不是说今天没雨吗,烦死了,我早上才洗的头发。」
男生笑道:「夏天嘛,变天很快的,天气预报也不准。」
说罢递了张餐巾纸给女生,也顺便递给云泥一张,「快擦擦吧,你头发都湿了。」
云泥接了过来,说:「谢谢。」
「不客气。」吴扬藉此找到和云泥说话契机,「欸,你哪个学校的啊,之前几次做兼职都没见过你。」
「三中的。」
「啊,那你和我们都不是一个学校的,我是四中的,他两是二中的。」吴扬又问:「我们是高二的,你呢?」
云泥转过头看他,「我是高三的。」
「那是学姐啊。」吴扬又说了些什么,见云泥兴趣缺缺,也就不怎么和她说话了。
雨声只大不小,进出便利店的人愈发多了些,门口这一小块干地,也很快挤满了人。
店里,李清潭吃完最后一口关东煮,看着站在玻璃墙外面的女生,半天没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