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天黑,四个人将剩下的单页随便发了发,在街头晃到下班时间才回去。
走之前雨已经停了,吴扬把伞还给云泥,「学姐再见。」
「拜拜。」把他们三个送上车,云泥才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到家之后,她把两把伞撑开放在阳台。
伞都是黑色摺叠款,伞面内里的边缘处用蓝色丝线绣了一个李字。
她想起男生的名字。
——li qingtan。
——李 qingtan。
中华汉字千千万,qingtan这两个字又是何其多,云泥有些后悔没问清他的名字。
她蹲在那儿,看雨伞上的水滴在地砖上。
过了好一会,外面又开始下雨,她才起身去洗澡。
明天是三中开学的日子,云泥晚上睡觉前接到了云连飞的电话,照例是问一些天气吃饭学习的琐事。
云连飞问什么,她答什么。
自从母亲徐丽去世之后,云连飞便常年在外做工,云泥和他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久而久之,除了这些,他们父女之间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系也变得有些尴尬。
说亲密,血浓于水当然亲密,但那份亲密之间总是透露着因为时间和分别而有的生疏。
云连飞在电话里叮嘱着,「你一个人在家多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我在这边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嗯。我知道。」云泥深吸口气,「爸——」
「怎么了?」
-我昨天看预报,杭州好像降温了,您平时上班多注意保暖。
云泥把这句话在心里酝酿了几遍,张口却是:「没事,我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好的。」
挂了电话,云泥躺在床上,心情有些复杂。
她在三中有一个朋友,叫方淼。
云泥见过她和自己父亲相处时是什么样,该撒娇时就撒娇,该闹脾气就会闹,爱意和关心都能及时告知对方,总不会像她和云连飞这样。
既亲密又生疏。
处处透着欲言又止的尴尬。
房间只开了盏小夜灯,一片昏暗,隔壁邻居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云泥翻了个身,看见摆在床头柜上的全家福。
她伸手拿过来,指腹摩挲着照片里母亲的脸庞,忽然有些难过。
……
第二天一早,云泥在家里吃过早餐,出门时看见放在阳台上的两把伞,想了下还是收起来放进了书包里。
万一呢。
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还会有下次。
出了门走到车棚,云泥才想起忘记拿车钥匙,又跑上楼拿了钥匙,等到从小区骑出去已经快七点半了。
三中离她家不是很远,云泥每次都是骑自行车去学校。
暴风雨过后的城市焕然一新,气温也跟着降了几度,早起的风里少了燥热多了些凉意。
少女骑着车,蓝白色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风灌进校服又捲起她的长发,画面一帧一帧的,像是电影里的镜头。
云泥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高三的教室早在暑假之前就安排好了,理科二班在三楼,正对着水房。
她锁好自行车,书包拿在手上,三步并两步,飞快地上了楼。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方淼早早替她占好了位置,正在和别的小姐妹聊天。
见到她,人没动,抬手指了下最后一排,「老位置。」
云泥点点头,「行。」
方淼起身走到她面前,「老刘叫你来了之后去趟他办公室。」
老刘全名刘毅海,是二班的班主任,云泥放下书包,「老刘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没呢。」
「那我先去看看,试卷在我书包里,你自己拿。」
方淼甜甜一笑,「好的。」
刘毅海的办公室在四楼,云泥过去的时候,他正准备去教室,抬头见人已经到了,又放下手里的试卷,「你来了正好,跟你说个事,我这边有个家教的兼职,是你师母朋友的女儿,刚上初三,数理化都不是特别好,想找个老师周六补补基础,你师母跟人家说了你的成绩,对方还挺满意的,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云泥都没怎么思考,「我没问题,谢谢刘老师,也谢谢师母这么关心我。」
她之前也找过家教的工作,但人家总觉得她才高中,在课程辅导上不如大学生更专业和全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行,就先这么说,我回头让你师母确定一下。」刘毅海拿起桌上的试卷,「走吧,回教室了,等会还有考试。」
「好。」
开学前两天都是考试,之后就是高一的军训汇演和开学典礼,高三不参与这项活动。
窗外「一二一」喊得正响亮的时候,所有高三生正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理科二班这节是语文课。
云泥听了半节课,伸手从包里拿手机的时候,摸到了放在包里的两把伞。
她这几天一直都带着这两把伞,平时上学放学的路上也都有意无意的在人群里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但自从那天在便利店分开之后,云泥就再也没偶遇过这两把伞的主人。
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想找一个不没有任何有用线索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云泥渐渐放弃了能把伞还回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