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清潭不好意思拒绝老人家的好意,手里拿着那个剥开的橘子,扯了一半放到云泥手里,「多吃几个。」
「……」云泥过了好半天,才有些僵硬地说:「谢谢。」
他笑了声,低头扯着橘瓣上的白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很白,手背上有很清晰的青筋脉络。
云泥看了会,收回视线时又吃了一瓣橘子,仔细嚼了两下,咽下去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酸了。
列车在抵达铜城东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在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多,车厢里都是起身拿行李的人。
李清潭和云泥坐在位上没有动,等到人下得差不多了才走。
坐在他们对面的爷孙俩也在这一站下车,李清潭帮老人家拎着不轻的尼龙袋,另只手抓着云泥的胳膊,等到出站才松开。
在出站口和爷孙俩分开,云泥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一个能看见长江的地方。」李清潭揉着被勒红的掌心,「走吧,先过去坐公交。」
从火车站这趟公交不直达目的地,中途两个人又下来换乘另一趟公交,等到地方已经过了五点半。
街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是个和庐城截然不同的城市,虽然同在一个省,但也有很明显的地域差别。
云泥跟在李清潭身后从公交车上下来,站在路边时,隐约能听见从远处江面上传来的汽笛声。
「走吧。」李清潭走下台阶,一边扶着她肩膀,一边来路面上来往的车辆。
他们马路走了几分钟,又绕进一旁的小道,一直走到可以直接触碰到江水的岸边。
那时候天色将沉,夕阳半垂在西边,云朵被染上瑰丽的色彩,金色的余晖笼罩着波涛泛滥的江水。
岸滩上有许多破旧的船只轮廓,在风吹日晒里已经掉漆生锈,附近是高丛的芦苇,有垂钓的老人坐在那儿。
李清潭在一旁的空地处找到一艘还算干净的废船,撑着船面一跃坐了上去,又云泥伸出手,「上来,我拉你。」
她没有犹豫,掌心交握的瞬间,察觉到他的力道,顺着也爬了上去。
两个人并肩坐在那儿,看着夕阳余晖,轮船来往。
这是云泥这几天来少有的安静时刻,她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用去管那些难听的言语,更不用去面对无知旁观者的指责。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在这一方美景面前,都是可以被原谅和抹平的存在。
……
夕阳快要沉没进江水里了,余光微弱,坐在石头上垂钓的老人也收杆满载而归。
云泥摸着船面上凸起的地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洲村。」李清潭捡起一旁的石子往远处的江水里丢:「今天太晚了,不然还可以坐轮渡去对面的太阳岛。」
「我还没有坐过轮渡。」云泥看着宽阔的江面,试图想像出江对岸太阳岛的样子。
他笑了下,转头看着她:「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过来的。」
云泥扭头对上他的视线,一秒两秒,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停住。
江上开始起风了。
李清潭从船面上跳下去,问她:「要不要走走?」
云泥点点头说好。
他伸手过来扶她,她借着他的力量往下蹦,脚踩到柔软的泥土,一抬头,和他四目相对。
那是很近的距离,近到藏在胸膛之下的两颗心也好像被勾着,快要触碰到一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清潭握了握她的手,有点凉,脱了外套披在她肩上,「走吧。」
他穿着一件短袖,走在靠近江水的那一侧。
云泥手抓着外套,不让它往下滑。走了一会,她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李清潭踩着石子,「我外婆家就住在我们刚刚来的那个街上,我小时候来这儿住过几个夏天。」
「这里风景挺好看的。」
「夏天会更好看。」李清潭指了下旁边的芦苇丛:「夏天天黑的时候,那里会飞出来很多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云泥也见过萤火虫,但都是在电视里,她听着李清潭的描述,脑海里想像出那个画面,小声感嘆了一句:「那一定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他低头看了她一会,欲言又止:「今年夏天……」
云泥被他的停顿引起注意,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什么?」
「今年夏天,我们再来看一次日落吧。」李清潭说出这个突兀的约定后,像是觉得不太合适,但又无法撤回,只能再添一句假设性的话:「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沉默的那几秒,云泥想起之前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
——约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它只能留给重要的人和值得的事。
她不知道李清潭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她只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听起来就很美好的约定。
「好啊。」她笑着说。
看见她露出一天下来难得轻松的笑容,李清潭也跟着笑了下:「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高考结束,我们挑个时间再来一次。」
提到高考,云泥难免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孙念念,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几分。
李清潭没有错过她那一秒的变化,但没有多问,等快要走出岸滩,看见路边有卖小吃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