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将窗户最后一道细缝关严实,「我不困,你睡吧。」
他确实很困了,从昨天得到消息起就没合过眼,加上刚从藏区出来,高反的余症还没清除。一路上胆战心惊,到她家楼下却又不敢贸然敲门,一宿没睡和这一天的奔波已经让他有些扛不住了。
李清潭摸出手机敲了几个字递到她面前。
-我睡一会,你要是困了就喊我起来。
人生地不熟,加上又是大半夜,两个要都完全睡过去,不可能说没有一点危险。
云泥点了点头,「你睡,到了我叫你。」
李清潭没二话,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倒头就睡着了,微沉的呼吸声在略显安静的车厢格外清晰。
她盯着他的睡着的样子看了会,想到如果早上一开门没有看见他,也没有这一趟意外而难忘的出行。
那这一天,她会怎么度过呢。
从医院出来,她也许会在街上走很久,就像昨天从学校里跑出来之后一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然后呢。
她想不到了。
也许没有任何变化,也许会更差,总而言之不会是现在这样,能把所有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他好像一直都是她生活里的意外,而在她每一次的退缩和逃避中,这个意外又会变成意想不到的惊喜。
……
快到云泥家小区的时候,李清潭被车子一个颠簸给颠醒了,刚想抬一下脚,被突如其来的麻痹感刺痛,忍不住轻「嘶」了声。
云泥那会要困不困的,听见他的动静,问了句:「怎么了?」
「脚麻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不同于平时的清澈干净,在这么近的距离和这样封闭的环境里,听起来有点让人耳热。
她不动声色地往窗户边挪了挪。
车子很快在小区门口停下,夜晚光线昏暗,空气积攒了一天的灰霾,这会被晚雾沖淡了几分。接近零点,老城区的夜宵摊收的早,只有一家卖馄饨的还在营业,明亮的光从玻璃柜门照到马路边上。
李清潭穿着短袖,黑色外套拿在手里,从车里下来时,右脚还没完全缓过来,欠着脚站在路边。
云泥揉了揉泛酸的肩膀:「要不要吃点东西?」
「行啊,我还真有点饿了。」
两个人走进了那家还在营业的馄饨店,店里远比从外面看进来还要狭窄,摆了五六张桌子。
电视里在放一部港片,老闆坐在柜檯后边的摇椅上睡得昏天暗地。
李清潭走过去看了眼,胳膊搭着桌沿,回头笑问:「还吃不吃了?」
「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他屈指敲了两下桌面,发出不小的动静,「老闆。」
就这样人还没醒,手挠了挠肚皮,嘴里嘟囔着,发出被扰人清梦的不满,李清潭托着下巴笑,云泥也觉得好笑:「算了,我们走吧。」
从店里出来,李清潭顺手将敞开的玻璃们关上,往四周看了眼:「这附近还有别的店?」
「应该没了。」
「这个点也是……」李清潭穿上外套,看见街角有一家超市还亮着灯,侧头说:「你等我一下。」
云泥看着他走进店里,约莫过了几分钟才出来,手里捧着两桶泡面,身形被月色勾勒出一层模糊的轮廓。
还差几步的时候,她看见他皱着的眉头,走过去接了一下,「烫着了?」
「有点。」李清潭把另外一桶放到馄饨店门口的桌子上,对着灯光看见了被烫红的手指。
云泥也看见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指,仔细看了下,「还好,没有起泡。」
她抬起头,对李清潭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还捉着他的手,手倏地一松,没有再讲话。
李清潭笑了下,没怎么在意的搓了搓,「面好了,快吃吧。」
「嗯。」
两个人站在馄饨店门口吃着泡面,马路上时而有车开过,夜色瀰漫上来,李清潭丢完垃圾,送她进了小区。
等到单元楼下,他停住脚步,「我回去了。」
「好。」云泥站在路灯下,看着他走远,又倏地出声:「李清潭。」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
那晚之后,云泥仍旧没有回学校上课,直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月考,才回去了一趟。
那次月考不分班,只将桌子拉开,一人一位。
云泥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当时还没到考试时间,班上多数同学还在聊天打闹。
但这一切都终结在她的出现。
关于孙念念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她们曾经的指责和谩骂在真相面前显得极其刻薄和不负责任。
之前云泥没有来学校,她们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用道歉也不用感到愧疚。
现在她的出现将那些虚假的平静撕开,所有的一切又重新摆到明面上。
班上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当中,云泥没有在意这些,径直走到最角落的位置,从包里拿出笔和草稿纸。
离考试还有几分钟,教室里却没人再说话。
云泥低头在底下回着李清潭的消息,这几天她没来学校,也没和李清潭见面,只偶尔在qq上聊两句。
孙念念的事情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她问过一次,很大可能和之前吴征入狱的事情有关,但李清潭让她不要管,也没有和她说更多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