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潭是李钟远私生子这件事,跟李太太曾经夭折过一个孩子的事情一样,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吕新去世之后,李钟远将他带回北京,对外宣称是当年那个夭折的孩子,只是当时被人掉包换走了,这才找回来。
李家在北京有名有权,这件事私下里调查的人很多,但李钟远和李清潭的血缘关系是不可抹灭的,加之李太太也认了这个孩子,调查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被有心人一撺掇,娱乐八卦都在报导,风言风语一时间传遍了半个北京城。
李清潭知道李钟远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试图用它当底牌去和李钟远谈判,换一个自由的机会。
当天晚上,父子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冲突。
李钟远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使这样的手段,一怒之下,将人彻底关了起来:「你现在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你就等着到国外自生自灭去吧!」
李钟远做事雷厉风行,李家没人能拦得住,李清潭甚至连一言半语都没来得及留下。
刚被送出国那半年,李清潭的护照和身份证都被扣在李钟远派来看着他的人手里。
他没有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和国内断了所有联繫,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盯着。
醉生梦死过了大半年,他因为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进医院,醒来在床边看见李明月。
他没说话。
李明月先开了口:「她知道你出国了。」
李清潭闭着眼睛,喉结轻滚,仍旧没有说话。
「她去了中科大。」李明月说了很多,见他始终无动于衷,突然就红了眼睛,「你这个样子是给谁看?给爸吗?他看见了只会更生气,你这辈子都别指望回了去!」
「我能怎么办。」他终于开口,嗓子却哑得惊人:「李钟远做事那么绝,我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爸做事绝,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李明月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用那件事去威胁爸。」
「我没有办法了。」吵过闹过,什么办法都用了,只剩下这条命了,可他又捨不得,怕再也见不到她。
「你就不能先答应出国吗?你好好的出国,爸何至于现在这样让你连家都不让回?」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李清潭看着李明月:「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李明月一顿,别开头抹了下眼睛,沉默了会,语气渐渐放缓:「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先要有成绩才能有底气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现在这样任性,吃苦的还是自己,你就不想回去吗?不想再见见她?」
他怎么不想回去。
李清潭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哭的、笑的、娇嗔又害羞的,每一个画面都足以让他那颗死寂许多的心活过来一遍又一遍。
他喉结滚动,情绪翻涌,眼泪落得无声无息。
那一个午后,李明月终身难忘。
她的弟弟,那个从六岁长到二十岁,经历过这世上最痛的苦难,却永远热烈又赤忱的少年。
在墨尔本夏日灿烈而耀眼的阳光里,第一次在她面前放下一身傲骨,像个没有任何办法的孩子,哭红着眼睛说:「姐,你帮帮我吧。」
……
李明月在墨尔本停留了半个月,替李清潭重新联繫了高中。
最开始那三年是最辛苦的,他急着成长,急着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想成为能够有底气和李钟远谈判的大人。
不分日夜的学习,按部就班的参加考试,考入名校。
在本科的第二年夏天,李清潭修满了学分提前毕业,进入了当地一家投行工作。
那一年他二十三岁,仅用半年时间便从分析师晋升为高级分析师,未来前途无限,羽翼日渐丰满。
一六年的冬天,李清潭回了趟北京。
李家这几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李清风和妻子离婚又复婚,李明月也在前年成家。
如今只剩下李清潭的婚事。
饭桌上,李太太冷不丁提起这茬,提起几个世家千金,李钟远自作主张替他定了一场相亲,「你安排吧,他也到年纪——」
「我不需要。」李清潭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李钟远眸光淡淡,「在国外呆了几年,你连最基本的教养都忘了是吗?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李清潭不想废话,「我不需要相亲,我回来也不是为了去见那些所谓千金大小姐。」
「不见她们也行,至于你心里想的那个——」李钟远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希望:「你想玩想谈多久恋爱都可以,但结婚不行。你未来妻子的人选,无论是出身、品格还是资历,都要与我们家门当户对。」
李清潭目光笔直地看过去,是锐利的,也是气愤的,「那我妈呢?我妈又是什么?」
李清潭的生母是这个家里的忌讳,李明月皱着眉在桌底踢了下他的小腿,「你闭嘴。」
可话已经说出口,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李钟远搁下筷子,神情不怒自威:「犯过一次的错误,我不会再让我的儿子犯第二次,你现在的母亲姓谭,这件事我还要教你多少遍,你才能记住?」
李清潭站在桌旁,努力控制着拳头才没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李钟远,你真让我噁心。如果有选择,我情愿我从来没有出生过,也不想让我妈再遇见你这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