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签个租房增补协议的,眼下两人就两性思想博弈起来了。
赵孟成端起手边的玻璃杯,潮一口唇边,右手食指曲了曲,在桌案上闲敲了几下,话锋一转,「行了,签好了。」
他把那张纸推送给顾湘,后者看也没看,也在上面学他龙飞凤舞地签好自己的名字,随即,把这张增补协议拿图钉钉在了墙上的卡片相册图中间。
「就放这?」某人跟随她的动作转过身来,架腿而坐,看她也问她。
「啊。」
「弄丢了,我不再补给你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老师人格这么矜贵,我不相信你会骗我一个升斗小民。」
「……」
杯子里的玫瑰花瓣还没真正吸附饱满水份,客人起身要说告辞了。
临走前,他问顾湘,「能借一下洗手间吗?」
顾湘给他指方向。
原以为他是真要上洗手间,结果赵孟成进去只是洗手。是她给的那支原子笔,笔尖有点漏油了,蹭到他手里了,龟毛的男人,要洗手!
顾湘看他没有关门,就殷勤地跟上去,告诉他水龙头往哪头扳出热水。
赵孟成:「你干脆替我扳好罢!」
顾湘恨他一眼,嘴里嘟囔,「你是不是从来不去海底捞?」
「?」
「嫌人家太热情啊。」顾湘倚在门框上,笑得没心没肺,然后自顾自话痨,「其实我也不喜欢去,有次和朋友去,谈话间,他们知道我们有人过生日,推了个车举了个牌来唱生日歌,真是又尴尬又感动……」
「哈哈哈哈,我不能想像,要是赵老师面对那些员工可怎么好!」
赵孟成:「不能想就别想。」说罢,他关了水龙头,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揩手。
顾湘提醒他,「这是我的洗脸面巾。」
「有什么区别?」直男发问。
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走了,她还有事没和他说,最重要的一桩事。
「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个珍珠耳环呀?」
「……」
「即便没找着,也不该赵老师赔的,是我自己弄丢的。」
「……我赔对给你安心点罢。」某人难得歉仄的口吻。
「谢谢,我很喜欢。」她的黑色毛衣束在裙腰里,整个人站在灯火下,比之前看她像是小了一号。
「……天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赵老师,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一楼的洗手间是横向移门,顾湘说这话的时候往卫生间里走了走,手把着那道移门,
「赔你车漆的钱,是我自己的意思,和我老闆无关。我妈那天叽里咕噜一大堆也是关心则乱,我还不至于做别人的第三者。」
「总之,就是他们误会了。」她期期艾艾说完一通。
「嗯,我听到了。你说你不会做别人的二婚太太。」
「当然。」
「……」赵孟成缓缓出了口气,「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嘛?」
顾湘抬头看他,这个长老师傅当真一点没所谓的样子,她那么认真跟他说,他偏就冷漠地要走。
下一秒,赵孟成抬脚要出去,顾湘凭热血下意识行为,她把门一拉,也不说话,把人给堵在卫生间里。
手还把着门把手,赵孟成哭笑不得,这是遇到什么活土匪了。
赵孟成试着去摘她的手,顾忌着房子里还有他的学生,便低低的声音问这「高衙内」,「你是酒还没醒嘛?还是现在才开始发作?」
「赵孟成,你很没意思!」顾湘怪他,怪他,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给她一句痛快话。
痛快话就是,「我拒绝,」
「我并没有顾小姐想得那么好,换句话来说,顾小姐值得更好的。」
怪人家不给痛快话的是她;
给了,被发好人卡了,下不来台的又是她。
顾湘气得要哭,没有比她更惨的了,第一次追男人被拒绝就罢了,还是在洗手间!
这个男人太过分了!
她死死把着门,也不知道不依不饶是为哪般?
再炮制一个回合,两方依旧死结。
被堵在里面的赵老师好像真得有点气不过了,「女流氓是不是?」
话音刚落,洗手间里的灯就被他揿掉了。
视线掉进一片黑暗里,顾湘下意识失神了下,然后整个人被人托抱了起来,脚离了地。
窸窣间,她能闻到淡淡的菸草味和须后水味。视觉暂停后,感悟的气息很陌生,
但她清楚知道属于谁。
—
白天,赵孟成陪校长周从森去分校巡视工作。周从森同赵父是战友,也几回话里话外渗透的意思,他要举荐小二去分部了,无论是继续教研还是管行政,你家这位都能胜任。
你也别捨不得他,要我说,他到底还是袭他母亲多一点。误打误撞,算是迷途还踪了。
当年周从森去一中友校访问,听了赵孟成一节课,回头就挖他过来了。他跟赵父说笑,这小子哪是被发落后的样子啊,他们公开招聘成绩第一的老师也没他那股寸劲和灵气。
事实也替周从森证明了这一点,这几年赵孟成前前后后获得的职称、荣誉称号,各期刊上发表的数学、教学论文,参编的教材、读物。周从森怪罪老战友眼不明、心不净。才老糊涂地一味想儿子重走仕途,继他的衣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