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能打电话给你?」后者轻飘飘的语气把前者给问住了。
发着烧的人,输出力本就比平常掉血了,再赶上个靠嘴皮子吃饭的人,自然说不过他,不止现下,她回回说不过他!
就在她气鼓鼓组织不出有力言语还击的时候,赵孟成也一瞬不瞬侧着脸瞧她,瞧着瞧着,他出口的话和刚才彼此对问的主题毫不相关,「你但凡多穿点都不会冻成眼下这个乌青乌青的鬼样。」
「……」顾湘一身早春的穿扮。
「出门穿得少,回家倒知道套上双棉袜子的人,我大概是老了,不懂你的脑回路。」
顾湘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前两次见她,到家了还多穿一双袜子的行径。
她刚想还嘴,你这么留心我干嘛?却看到他脱自己的外套,随意地丢给她。
「干嘛?」有人明明很受用,但不能表现出来。
「穿上罢!待会如果要吊水,手上打上吊针想穿也不好穿。」有人冷酷的周到。
顾湘千忍万忍着笑意,嘴上不服输,「赵老师给我穿,你再冻着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只剩毛衣衬衫的赵孟成不快地横她一眼,「哦,是哦,多谢你提醒,你快点还给我!」
偏不!顾湘确实有点寒津津的,她火速套上,「绅士的品格再要回去,是要给人家笑掉大牙的。」
「我看你是好了!」赵孟成批评她。
顾湘真觉得好点了,不那么难受了,她说小时候时常有这种情况,在家里特别难受,来医院的路上她就跟妈妈说,我好点了,要不就别去医院了。
她是怕打针。
小时候,唐女士哄她的套路,就是买点好吃的,尤其发烧了,每回都给她买糖水罐头,那种玻璃瓶装得最普通的桔子或者枇杷罐头。
顾湘问赵孟成,「你吃过吗?」
「没有。」
「不可能,我都吃过,你更该吃过,那种古早食品,明明是你那个时代的记忆好嘛!」
赵孟成十分怀疑,就付之于行动,他拿手来探顾湘的额头,不禁啧嘴,「人家是喝多了啰嗦,你是烧高了话痨嘛?」
顾湘穿着他的外套,虽说是男士短款,但套在矮二十公分的女生身上,莫名地大了许多,双手拢在袖管里。顾湘索性随性地袖着手,赵孟成却看着十分别扭,他提熘起她的袖子,替她把手「救」出来,两只袖口被他卷得齐齐整整。
强迫症莫名治癒的气氛里,顾湘突然不无厘头了,她乖巧甚至乖顺地问他,第三次,「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来这里?」
「学校放晚自习,今天和实习老师一起去了女生宿舍查房……叽叽喳喳的女生窝……出来下班,经过夏蓉街……」
属于房东小姐的二楼地盘没有亮灯,她没有回来。
赵孟成驱车一路往市中心去,心神枯萎状。前几天在她家门口,他吃了张罚单,今天晚上又是,高架桥下的左道在最右边,他忘了。
直行道上走了左行。被来向的车闪远光了才反应过来。
再一个路口,赵孟成给顾湘打电话,男声接的,对方告诉他,顾湘发烧了,在市立医院呢。
赵孟成彼时离医院不过一刻钟的车程,他凭着本能来了,一路停车来急诊内科,泱泱的人群里,他在找人,来来回回几遍,才发现一颗脑袋埋在膝上。
他走过去拍她,心里却是失望的。
失望于彼此。他没有及时问候人家,而人家……于困惑里,自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你。
当即明白了,明白了任何答案都来得没有意义。人和答案比起来。
她万分委屈的那句「我喉咙好疼。」
对于赵孟成来说,像是台阶,也像句救赎。好像一切有了它,才有了顺理成章,他才能得以继续。
所以,他没理由不回应她,以及他确实想看看,有多严重,有多疼。
腹稿过于啰嗦。他前一秒还嫌人家话痨的,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删删减减,就成了一句:「想起你也和那些女学生一样,好吵!」
很显然,顾湘不满意这个答案,「你才吵!不会说话就别说!」但是她又不执念去要答案,因为有人实实在在地陪着她就足够了。
赵孟成果真不说了,因为他看腕錶,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取报告了。
依池医生的话,报告去给金医生看,对方知道是池的朋友,说血项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得先把热度降下来,吊点水吧。
眼下已经十一点多了,赵孟成即便被顾湘臭了一通,他依旧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她,给她去付费、拿药,二人再到了输液大厅,
刚才採血疼了一通,眼下又是一针。
那负责种针的护士拼命地拍顾湘的手背,说她的血管太细了都瞧不见,拍了又拍,针头刚挑进去,顾湘给疼地冷嘶了一声,小护士不为所动,倒是边上的赵孟成从后面单手蒙住顾湘的眼睛,「别叫,别动!」
针好不容易埋进去了,赵孟成这才松开了顾湘的眼睛,二人自顾自地说话,他让顾湘自己背包,因为他一手要拿她的药,一手替她举高输液袋。
他叫她往外走,那小护士以为他们不认识方向,给赵孟成指,「输液大厅在里面。」
赵瞥一眼小护士,温和地说,「哦,她晕血,我先带她出去透口气,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