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谈正经事。」
他不这么说还好, 这么一吵吵, 视频那头的人即刻会意了来者何人。
先前聊的私房话就此收梢。赵孟成淡淡的口吻, 「你先忙, 到家再说, 湘湘。」饶是知道她的小名是香香, 他还是固执地只称这个湘。
视频是他先挂断的, 顾湘略微有点自觉,自觉赵孟成生气了。那种体面人的气,哪怕知道你私货放在公务差事的套子里, 也发作不出来的气。
所以他把主张权交到顾湘手里,所谓风度其实也保不齐是精緻的小气。
顾湘一只手扶着房门, 有点想发笑,抬起眼眸汇上纪纭的那一刻生生剎住了。
她是来出差的, 现在是休息时间,少给她来这套, 「有事纪总明朝传唤我吧。」说罢就要阖门。
纪纭全然不顾隔壁房的下属会不会听见, 「有点事想和你说,也许你会有兴趣听。一刻钟后,酒店清吧吧檯见。」
「我没兴……」趣字都没吐出来,
纪纭:「关于赵孟成的。」
*
纪纭第一次见顾湘,小姑娘大一刚结束。
跑来父亲这里拿生活费,确切地是老顾要给她钱,骗姑娘来一趟。
家里牌局上四个男人, 其中一家就是纪纭叔子,而他在边上相牌。那时老顾跟着小叔后面做生意,多多少少有逢迎的自觉。
他们搬风的空档里,纪纭出来抽菸。
院子里遇到了上门的顾湘,走进门看见大门口的纪纭,略微有点不确定又退出去看门牌号,重新走进来的时候,前面几秒钟的踌躇瞬间烟消云散。
上台阶时,纪纭便问她,「你找谁?」
小姑娘没睬人。
后面她父亲正式介绍了,她也是丧眉耷眼地不顺从。整个人后背绷得直直的,不肯屈服不肯同流合污地骄傲,纪纭在烟雾里审视这个小姑娘,当即心上的台词:鲜活真好,怎么矫情都是对。
顾湘的差事是纪纭叔叔允的。叔叔喜欢这个女孩子,说几回见面,小姑娘明显进步很多,人愈发地灵巧且不匠气,袭她父亲的优点却没学缺点。
纪纭还和叔叔开玩笑,您如今也愈发地慈悲起来,好么间地什么都不图,就图个普度众生了。
叔叔作势要打他,说也许你还没到这个年纪,阅尽千帆后,赏花人必然也是惜花人。
这几年,顾湘在纪纭眼皮子底下,他也恪守一个惜花人的觉悟。
到底还有同顾文远的交情在。但事情节节败退就在顾文远身上,这厮被个女人玩仙人跳,股掌难翻。到头来自己女儿给他擦屁股,大小姐脾气臭上天,夜里就给纪纭打电话,她要调职。
叽里咕噜一大堆。纪纭听都懒得听,只想问她一句,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谁给你的勇气!
罢了,他还是答应她,不用管,他来料理。言里言外就是要把张黎那个女人弄走,纪纭就差点说:我的大小姐,这样你满意了罢!
岂料这丫头反口就来辩他,她是自愿请调和他人无关。再阴阳怪气地内涵他,属于父辈范畴的庇护。
纪纭一气之下就签了她的请调单。去罢,我看你多久回来求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不信这丫头甘愿去个小庙,没了他的庇护,你且去任劳任怨罢。
劳也没有怨也没听着,纪纭像是一场宿醉才醒过来,这丫头从来不是个会低头的主。
且她误打误撞地离了他,似乎过得更好了。
如何叫人不挫败。
许岫远素日最清高的派头,声色场合你见不着他有什么把柄落你手上的。却头一眼就来相识顾湘,随即还摆了个龙门阵来噁心人。
许家家大业大,能与之相交的自然不俗。
所以那天在会所,即便吃了那赵孟成的瘪子,纪纭也识相地忍下了。
回头一打听,果不其然,货真价实的公子哥。
赵家上两代正经的仕途经济,赵孟成母家也是两开花,他母亲是有名的女先生,教学译文两不误,还有个舅舅在日本,生意分布在两头,各有家族人打理。
赵家一女一子,赵孟成是这一代的男孙。可惜,也逃不过五世而斩的命运。父母期望高,登高跌得也重。
顾湘听到这,愤恨地指摘纪纭,「你凭什么调查他?」
「凭你蠢。」纪纭呷一口龙舌兰,对身边的姑娘说,「这种临了能捨弃发妻的男人,你也敢招惹?」
「瞎说八道。」顾湘冷哼。
纪纭问她,一个女人最好的十年陪着你,还领了证的,难道不算发妻?
顾湘不想听这些,每个字眼上都带着绵绵的针,戳得她好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香香,你不是那种钓凯子的女人。我知道你,必然是喜欢他,喜欢这种调调的男人才跟他,可是他那种家庭,那种性情养出来的公子哥,很难朝你低头的,很难真心当惜你的。」
「你知道什么!」顾湘即刻反驳,反驳纪纭的话,也反驳他口中的赵孟成。
「看他那个离婚的妻子就知道了,」纪纭一把扣住顾湘的手腕,她挣脱不了,「你知道他离婚的吧,香香你最好知道。那个女人可比你有手段有觉悟有心计多了,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说被他踹了就踹了。」
纪纭提醒她,这就是钓凯子的下场。门不当户不对,德不配位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