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纪纭, 顾湘能轻而易举地知道他要什么。只要你愿意?谁稀罕。
顾湘告诉他, 哪怕你肯捨本逐末地娶我, 又与我何干?
而我中意的男人, 他哪怕不能娶我, 哪怕他有妻子, 我也愿意喜欢他。
这就是区别。
作践人就是要捡起他噁心你的屎坨子再塞回他嘴里去才解气!
他不是来给她餵噁心的嘛, 他不是觉得她该是很好拿捏的嘛,不是他自己说的,聪明的女人就该掌握男人驱使男人嘛?
她不过是现学现卖, 「所以别抬举我了,纪总。我这人不识抬举, 且咋咋呼呼,谁地铁上贴我近些, 我都会大呼小叫不太平的。我记着您当初的恩惠,但是, 倘若你要凭这恩惠辖制我些什么, 我会做出比那张黎更疯的事情来!」
说罢,她摘开他的手。
扬长而去。
*
时间不多不少,半个小时后, 赵孟成再给她打电话,是酒店座机。
顾湘回房间没多久,才预备去卸妆洗漱,抄起听筒, 听清是他,无名之火,「你是在查岗嘛?」
「我是在对你的人身安全做第一时间的监督。」
顾湘鼻孔出气,「赵孟成,你离我二百公里,我真出点事,你插翅也来不及。」
「他不敢。且来不及有来不及的办法。」
「什么办法?」她总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即便是,也是黑色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为难我插翅也来不及呢?顾湘,你明明知道是个危险区域,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去?你不该是这么没分寸的孩子。」赵孟成说教的口吻,又是座机电话,看不到他的形容,声音听起来也十足地厌烦且不快,跟批评犯错的学生没什么二样,偏偏在顾湘一肚子隐忍的情况下。
「那是我自己的事。」
「什么?」
「我说我有权自己判断我去不去。」
下一秒,那头掐断了通话。
顾湘感觉就像溺水时有人把你捞上来,一看不是他想救得那位,直接撒手不管,她又沉下去的窒息感。刚准备情绪断线的一瞬,手机重新进来视频电话,她气鼓鼓地掐断了两次,第三次他再打进来之前,一个字的简讯先丢过来:接!
接通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出声: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嘛?」
「出什么事了?」
声音可以伪装也叫人猜不透,目光相汇,起码可以捕捉破绽。
顾湘还是那句车轱辘话,而赵孟成很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镜头里,他在书房,忙没忙完的工作。他其实近视,但度数不高,伏案或者夜读的时候会戴眼镜,顾湘想到撅掉他一副,他还有其他,总之,人一旦存了嫌隙,哪哪都是错误的伏笔。
她才不去主动问他,他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她站在他进行时的时间轴线上,对他的过去毫无置喙的权利与能力,
她也懒得告诉他,是,是听了点事。但我从来没有质疑你的人品,只是有些不争的事实欺侮到我了。
顾湘甚至气馁起来,即便你没有始乱终弃,可是这样的感情都可以病入膏肓,那么她呢,她拿什么去信自己能和他走到底。
这也许就是他不说的理由。他那晚在她的床边,说另外一件事与她的介意毫不相关。顾湘现在很想反驳,不,你把最重要的东西锁在一个最重要的匣子里,而自己忘记怎么打开了。
可她不想去揭他的伤心疤,她是那么个怕血怕死的人,直到今晚,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赵孟成因为自己的过错,亲眼亲耳视听着自己的好友没了,这种负疚感对他这样骄傲性子的人无疑是毁灭性地打击,而那样的过往岁月,他们毫无交集。偏偏与他相伴相守的人,最后也没有个好结果。
顾湘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还是嫉妒,总之,她以为的参与,其实微乎其微的交集。
「赵孟成,你从来没和我说过『我爱你』,哪怕是做/爱的时候。」她今晚十足的轻浮恶劣,几回开黄.腔了。
那头的人坐在檯灯之下,聚拢的白光源照得他瘦削的五官过分分明,他沉着冷静甚至略带疲惫的口吻来问她:「顾湘,你告诉我,那个姓纪的找你说什么了?」
「……」
没等到她的答案,可是答案呼之欲出。赵老师一向会琢磨人心,或者他那个家庭出来的孩子,向来会雕琢人心,慧眼如炬道,「顾湘,倘若你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又起了反覆龃龉的心思,那么就此打住罢!」
「起跑线上都捨不得助跑的人,註定跑不完的。」
顾湘丝毫不觉得他在说气话,或者,都市饮食男女床笫之欢后必然的结果。
她不禁几分发笑,说不紧要,她也不会想不开地去质问他吃干抹净后就不认帐了,因为那是物化自己。回击他的话十足的游戏口吻:「打住就打住,互相愉快的事,也没谁欠谁。其实远远到不了爱,对不对?赵老师床上/床下两个样,足以说明问题。只是,赵孟成你记住,是我提分手的,因为我前面几个男人都是我提的,你也不能幸……」
话还没说完,赵孟成嘟地一声挂断了。
快到零点的时候,他给她发信息:回来说。
再无旁言。
顾湘失眠了,她白天跑了两个分厂,又在车间陪客户等新试机的样品。轰隆隆的声音,折腾她一个下午,明明躺下该很累的,可是她格外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