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明眸善睐,率真活泼。
街坊里那些牌搭子有时候问起香香,都说不相信,不相信小时候动不动哭出鼻涕泡的顾家囡囡都二十六了,印象中她该永远长不大的。
长不大有长不大的好处,起码他们做父母的不会由人笑话,由人活打了嘴!
人还在门口换鞋子呢,唐文静就忍不住地奚落起来:「今天怎么不往回家领了?」
「领什么?」
「领那个男人,那个离了婚不自觉的浪荡男人!」
「昨天领是希望你满意他、喜欢他,今天你显然不满意了,我又何必往你枪口上撞呢!」显然,顾湘是有备而回的。
是的,她是有备而回。一路上愈发地清醒,清醒预料到唐女士任何可以发难的话。
而她之所以没有告诉赵孟成家里出了这一茬,轻飘飘地说去找陈桉玩了,也是因为,他来了无济于事。
有些事情不是一起面对就有用的,原生家庭就是原生家庭,后来参与进来的人,说白了,永远是外人。
他们家这三角,也只有三角参与,才能稳固。
「顾湘,我不会同意的,不会同意你和一个结过婚的男人来往,更不会同意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去嫁一个二手货!」
看吧,顾湘太了解自己的亲妈了。她一定会说些不中听的话,尤为地刺耳、叫人难堪甚至耻辱。
「妈,我喜欢他,你就当为了我,先试着了解他一下,可以嘛?」顾湘从小性子倔强,但其实是个最脆弱的内里,所以她笑点低泪点低,有时明明是该笑的地方,笑着笑着她却哭了。
「了解什么,了解他家高门显赫,了解他头一个老婆跟了他十年,说分就分了?」
「他们是和平分开,感情不合而已。」顾湘解释。
「不合?和你就合了?即便不合,那当初呢,当初合不合,不合能十年?」
顾湘好怕这种冷漠的视角,仿佛在兜圈子,或者死循环。更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永远在唱那些想活下去人的衰,「那照你这么说,所有活着的人都不必活了,反正都是死的下场。」
「你想活就换个人!」
「妈,到底是我喜欢,还是你喜欢?」
唐文静拍案而起,站起来的时候,顾文远几乎本能地一闪,再回过神来,劝架的自觉,要来拦,也叫香香少说几句。
唐文静拿手指顾湘,「你喜欢,随你去喜欢。总之,你跟了那个混帐男人,一辈子别登我的门!顾湘,你胆敢嫁给他,我就死给你看!反正这辈子我也没什么指望了。」或者说,她活着的指望就是香香。
试问你二十几年的骄傲,一夕间砸碎在你面前,你还能有什么指望?
「你嫁给那个男人,别人才不会感嘆你们感情多好多恩爱,只会说顾家的女儿贪图富贵门第,脸都不要了,才去给人家做二婚太太!」
「我不是为了别人活!怎么他们嫁女儿就可以要富贵要门第,轮到我,就是贪图?我哪里比他们差,再说,赵孟成和那个女人并没有正式结婚,只是领了证,他们一天婚后都没有了,算什么二婚!」
「这是他跟你说的?香香,要是这话是他跟你说的,我更不会答应。他不善待从前的人,我更不会相信他会善待你!」
「妈,你到底要怎么样!」顾湘手里的衣服和包全丢在地板上,她说服不了唐女士,却一副要被策反的软弱无能,「你就是要我承认他是个歹人,因为从前有感情的羁绊,没和过去的恋人善终,所以,和我也会遭报应,是这样嘛?」
报应二字击中唐文静心思,她甚至下意识不肯香香这样乱说!
顾湘径直掉眼泪了,做母亲的也跟着红了眼,「他是不是歹人我不知道,但不是你的良人。我们这样的人家也高攀不上,香香,你爸有句话说得对,人家十年都不得他父母认同,足以证明这样的家庭多么看中门当户对!那姓赵的出了那样的人命事故,家里都可以替他摆平,我更加质疑,质疑这样袒护自己儿子的父母,能多善待你!」
世事就是这么环环相扣。早一天她没随赵孟成去见书惠的父母,这一刻,顾湘都不能十足把握地站在这里去替他正名,正名人言可畏,正名难堵悠悠之口。
正名,很多人都在别人的流言里去了解一个人的人生。
「妈,我庆幸今天没叫他一起来。因为我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你可以质疑他待从前恋人不忠不义,你可以质疑他父母多么的冷漠高贵,你可以质疑他也许就是玩弄你女儿的感情,但是,唯独他去了的那个朋友,你不可以只凭你听来的就这么臆断一个人,人嘴两块皮,偏偏这两块皮很能杀人诛心的。」
这样的顾湘是做父母都陌生的,她今日这样信誓旦旦地与他们为敌,不外乎是为了个外人。
唐文静还记得生病住院那年,香香是怎么守着她的,那时候唐文静还说,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见到我女儿嫁人呀。
如今等到了,等到她为了一个所谓的爱人,与生她养她的父母为敌。
「从前那个小丁那么好,你不知足!」恍惚间,唐文静想起顾湘从前交的那个男友,她理想中的女婿是那样的,不过分冒进也不掉后腿,凡事迁就女儿,两家也好来往……
「他哪里好,分手是他提的!」香香突然辩驳起来,「我上一秒还在说国庆去哪里玩,他下一秒就提了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