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某人才欲张口,赵抢断了,抢得傲慢无礼,「承蒙您如此留心我的生活,不才,我的吊儿郎当是圈里出了名的,正如您所言,我也不是没因为私事丢过功名过,一回生二回熟。所以,您说的前两条或许我还受用,升职的事,诛不了我的心的。」
言尽于此,赵孟成知会赵孟晞走,随即,对韩家一行人,颔首,「再会。」
踏进庭院,明月溶溶,细细的春夜柔风,
韩露追出来,哭声连连,喊他,「赵老师……」
赵孟成很难不动恻隐之心,这一刻他甚至更明白要如何做好一个父亲。父母永远是孩子的因,也是果。
很矛盾的一个社会结合体。从她出生那一刻起,生命就在仪式化地告诉我们,亲子关系终究走向剥离,可是就是这份剥离,我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明白父与子的界限在哪里。
我们该如何教善我们的孩子,成为一个好人,一个有品格的人,一个有担当的人,一个有血有肉但要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小时候,赵孟成问母亲,碰到你教不会的学生你怎么办?
孟校长说:老师只是个职业,你当我们是圣父圣母嘛?
这世上除了宗/教能治人心,其余任何一个行业都不行。别绑架人心,我的小子!
于是,赵孟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韩家,
偏偏这一沉默,倒塌了一个病态女孩最后的尊严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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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露一直有在看心理医生,只是韩家人对外瞒着。韩太太那么要强的人,也轻易不敢让丈夫知道女儿的毛病,
事情败露后,韩父说无论如何,他的女儿不准有这么丑陋的污点,更不准韩露承认这件事是她教唆的。
他说他来料理,他总有办法叫赵家按下这事不表的。
不过就是个小孩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夜里,韩露就吞服了安眠药……
消息走漏开,传得不是韩家孩子妄行犯罪未遂,而是,韩露因为爱慕赵老师,被对方上门家访了,人走后,韩家女儿就羞愧差点寻了短见……
那姑娘有多痴心,电脑里录音笔里转出来的,有上百条赵老师上课的录音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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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赵父得知消息后,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找不到赵孟成人,干脆发难女儿,质问她,「为什么肯陪他登这个门?」
赵孟晞知悉事情始末,「那个姓韩的老东西,他反咬一口,他女儿犯了错他还姑息,他们差点害死人,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父亲大动肝火,沖她拍桌子,「我只知道,你们的上门,差点害死人!」
「没准这就是他的一步棋……」
「住口!」赵父断喝。
这种口水官司向来比白纸黑字的罪过更难一笔勾销,赵父怪他们太意气行事了,混帐东西,两个人被一个孩子牵着鼻子走了。
赵孟晞不服:「那是因为他们下作啊。」
「你懂个什么!」父亲凝神在想什么,背着手,冷脸看着窗外,时隔这些年父子才刚刚破冰,这个关头,他不想再和老二正面对峙,这事也只能私了,他跟赵孟晞说,「这也是韩家的对策。」
赵孟成升职期间,这盘脏水泼下来,想洗也洗不清。「你难道想看他因为别人再跌一次?」
想了想,父亲说,解铃还须繫铃人,「你替我打电话给他那个对象!」
「谁?」老小姐当真没明白是谁。
「你说是谁?」
哦,顾湘。赵孟晞不肯,不肯打,「你要见人家干嘛?老赵,你才和你家老二缓和点,我求你了,你就尊重他的意见吧,是他娶老婆又不是你……」
赵父漫不经心地训斥,「你也知道他是娶老婆,不是养女儿!这点台面都上不了,以后夫妻俩还怎么同进退?」
第59章 059. 光与尘
赵孟晞说, 你要见人家,也请你先知会你儿子知道。我不替你去做这个推手。
吃一堑长一智。人总要慢慢识相的。
从前赵家父母就不乱置喙儿女事,饶是当年赵孟成与冯洛闹成那样, 父母也只是气他们拿婚姻当儿戏, 而至于到底能不能长久,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能保证, 这一笔下去, 必定撇捺出个上好的「人」呢。
父亲执意要见顾湘, 「你告诉他也无妨, 或者, 那位顾小姐如果只能由赵孟成陪着来才敢见长辈也随她。」
一个半小时后,赵孟晞接来了顾湘。
一处带院子的旧式干休小楼,庭院里最醒目的就是一株越人高的罗汉松, 精神且翠绿。赵孟晞告诉顾湘,这颗树他们搬了几次家就也跟着挪了几次土, 她父亲可宝贵着呢。
顾湘跟着赵孟晞往里走,院里的一草一木, 一苔一痕,都足以见主人的细与雅。拾级而上, 正门横联上的「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还很服帖、清楚。
不等外面的人叩门, 里面就先开了,门后站出来一个朴素的老人,梳着个独辫子, 衣着简单围着上灶的围裙,见人三分笑,不是看赵孟晞而是直勾勾落在顾湘脸上。
赵孟晞打趣对面人,「姑姑, 你锅上什么糊了!」
「瞎说,我是关了火出来的!」
原来这就是赵孟成口里的姑姑,一个没多少文化,却勤苦乐天叫赵老师由衷服管教的老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