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最闲的家长实属赵春花,所以她来得最快。
听完老师的复述,老太太眼梢一吊,挂上标准的刻薄脸:「屁大点小孩懂什么,爱睡一起就睡一起,给你们幼儿园省一张床不是好事儿吗,还值得叫家长,家长不忙啊。」
老师就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委婉道:「毕竟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
赵春花指着一旁排排站的聂余和那旖:「怎么啦!怎么啦!男孩女孩怎么了!你看看他们俩,一个个还没你膝盖高,就是啵两口都是呼一脸口水的事儿!」
老师:「……」
赵春花反向教育道:「我看你这个老师思想不行啊,这俩芝麻大点的孩子能干什么,在电话里说得比床被睡塌了还严重,我都以为他俩可以去扯证了呢!」
聂国兴急急忙忙赶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老太太的豪言壮语。
他在门口深吸两口气,吸——呼——吸——
真怕和他赵婶儿吵起来。
才跨步进屋,就差点和他赵婶儿吵起来。
老太太扭头一见他,第一句话就是:「哟,操办喜酒的来了。」
聂国兴:「……」
老师:「……」
人生中出现一个赵春花,都是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不靠谱就算了,说句话简直能堵死你。
聂国兴不敢在有赵春花的地方教训儿子,他担心赵春花下一句就到要商量聘礼的环节了。
只能率先瞪了聂余一眼,在老师面前表达一下自己对儿子这种行为的不支持,并用眼神表示会回家好好教训他。
老师大概也怕了老太太,完全没有纠缠的意思,送佛似的让他们把孩子领走。
夕阳斜斜挂在西边,挥洒着落日余晖。
今天是周五,下午放学早,幼儿园门口只有零星几个老师在打扫卫生。
两个大人领着两小孩在学校门口分道扬镳。
聂余依依不捨:「那那,明天我去找你玩儿。」
那旖悄悄看了聂国兴一眼,见他没有反对,鼓起勇气道:「你带着作业来。」
聂余噘起他那形状漂亮的薄情唇:「我不要写作业,我要玩。」
那旖:「那你不要来找我了,我不跟你玩,我要做作业。」
小伙伴态度如此强硬,说翻脸就翻脸,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比如先玩再写作业,再比如先写作业然后玩。
聂余一颗不求上进的学渣心受到了伤害,拉开旁边的车门就钻了进去,留下愤怒的余音:「不找就不找,我去找费晓宇玩!」
自从知道桑齐和桑乐去读一年级了,他对向日葵幼儿园的兴趣就只剩那旖和称王称霸。
学习是什么?不认识啊。
那旖踢了踢地面,攥着书包带,垂着小脑袋跟在赵春花身后回家。
她们走远后,聂余扒拉着车门,一点点露出脑袋,下巴垫在手背上,眼巴巴望着她的背影。
聂国兴上了副驾驶,甩上车门,道:「手伸出来。」
聂余头也没回,下意识伸手。
「啪」一声脆响,同时伴着一道杀猪声。
「啊——」
聂余捂着被抽痛的手心,惊怒交加,没想到爸爸居然偷袭自己!
聂国兴表情严肃:「手。」
聂余打死不伸手,嗷嗷咆哮:「为什么打我。」
聂国兴很认真地在生气,脸上完全没有笑意,道:「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手!」
聂余有点怕了,试探着把手伸出去,怕被抽,疯狂缩回来:「爸爸……」
聂国兴不为所动:「爸爸不想再说第三遍。」
聂余又气又急,闭紧双眼,手往他面前狠狠一伸,大义赴死:「你们这些大人,说生气就生……」
话未说完,「啪」一声,又被抽了一巴掌。
聂余彻底癫了,奶狗狂怒:「你为什么打我嗷!」
聂国兴比他还凶,大声道:「因为你长大了!」
第一看见这么严肃认真的爸爸,聂余被震慑住了。
聂国兴抓住他被抽得红通通的手心。
等聂余冷静下来,他才慢慢开口:「鱼儿,你长大了,你是男孩子,不能再和那那睡一张小床了,知道吗?」
聂余抬起通红的眼,被打到哽咽,不服气道:「以前都可以。」
以前都可以。
是啊,明明以前都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
大人总会用自己的思想禁锢小孩子的行为,然后告诉他,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碰。
可为什么啊?
明明以前都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
要说他调皮吗,还是不懂事?
他是调皮,可他没有不懂事,他只是不懂,不懂大人口中的不可以是为什么不可以。
聂国兴揉着他的手心,告诉他为什么:「以前你们还小,可现在你们长大了。」
聂余小声反驳:「我还没有长大。」
聂国兴笑道:「傻儿子,你们每天都在成长,就像爸爸每天都在变老一样,是人类对时间的不可抗拒。小时候,一颗糖,分两半,你和那旖一人一半,人人都会说你们俩感情好,可是长大后,你们就不能再分糖吃了。」
聂余不理解:「为什么啊?」
聂国兴只道:「因为这就是长大,长大的孩子,不管你愿不愿意,有许多事情就是不能做,不可以做,尤其是和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