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王府的下人们正在给南海郡王捶背,郡王歪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世子的大儿子原徽却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大公子,喝水。”
下人有眼力见的递上水杯,原徽接过水咕噜噜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呼了一口气,这才算活过来了。
“祖父,还是您这儿凉快。”
郡王撩了下眼皮,看孙子满头大汗问道:“又跑出去玩儿了?”
“果然瞒不过祖父。”原徽笑嘻嘻的讨巧卖乖。
郡王忍不住摇头,这个孙子呀,明知他父亲不让他出去玩,还天天撩老虎须。
“小心你爹爹又生气。”
“嘿嘿,孙儿这不是来找祖父您了吗?”
就是因为猜到爹爹会生气他才来祖父这儿寻庇护的嘛,他还想出去玩儿,不想吃竹笋炒肉。
想起爹爹听到他又溜出去玩儿之后的反应,原徽打了个冷战。
“你整日出去厮混,可有听到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
原徽想了想道:“最近有一位颖州来的名士,与张侍郎交往甚密。”
“名士?”郡王冷笑,嘲讽道:“什么颖州名士,不过是他们互相吹捧出来的,你看这天下闻名的名士,大多出自颖州,你说这是为何?”
“这……”
原徽顺着祖父的话一想,还真是。
闻名天下的名士,大多出自颖州,不过不是说颖州人杰地灵……
难道是他们自己互相吹捧出来的?
“颖州这些名士,本事是有几分的,只是却没他们说的那么厉害。”
郡王打了个哈切,就着酒壶喝了一口。
啊,舒坦了。
“对了,这位名士叫什么名字啊?”
原徽正在出神,听到祖父的问题下意识的回答道:“祁砚。”
“姓祁?这个姓可不多见,大抵不是名门之后。”
郡王对这个名士不敢兴趣了,要他说现如今的这些名士都不如几年前的那位颖州名士。
那位才是真的名士,才华心计无一不缺,只是后来便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在为谁效力。
想了想郡王摇晃着脑袋,不再思考那些烦人的事。
坐到下午些的时候南海世子回来了,他从管家那里听说自己的嫡长子又出门鬼混,拎着棍子就要教训儿子。
听说儿子一回家就直奔父亲这里,他气急,也只能丢了棍子恭敬的来拜见父亲。
“爹爹。”
原徽假装看不见父亲那恶狠狠的眼神,低着脑袋喝茶。
南海世子脸一沉,怒道:“见了父亲不知行礼,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原徽嘴一撇,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拱手:“见过爹爹。”
郡王见孙儿行了礼,敲了敲桌子朝儿子吹胡子瞪眼:“怎么,在你老爹面前耍起当爹的威风了?”
行礼这个事儿没毛病,他不会惯着孙子,但是儿子该教训还是得教训。
世子张张嘴,非常无辜。
原徽见机赶紧溜了,虽然热闹很好看,但是看热闹的代价还是很大的,等爹爹腾出手,他就要付出惨痛代价了。
“大公子,您又要出去?”
大管家看到原徽站在门口蠢蠢欲动,走过去劝诫。
原徽瞪了大管家一眼,都是这个老货总跟爹爹告状。
“关你什么事?”
原徽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心里不停咒大管家。
……
……
“侍郎,祁先生,您们回来了?”
张侍郎温和的点点头,拉着不停打哈欠的苏殷进了屋子。
“你一天到晚都在睡,不是在睡就是在打哈欠,能不能清醒一时半刻?”
张侍郎无奈,这个好友,一天到晚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唬住别人的。
苏殷眯着眼睛,没理他。
张侍郎扶额,过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封给你的信。”
去桌上把信翻出来,张侍郎疑惑的看着落款。
修。
这个修是谁?
好像没有听小宇提起过,莫不是小宇在青桑的故人?
苏殷随意的瞥了一眼信,看到熟悉的字体就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不过他好奇的是,为什么要写信,而不是直接来找他。
一目十行看完了信,苏殷愤怒的把信扔在桌上。
张侍郎诧异的看着苏殷,他记忆中的小宇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但是小宇没说他又不好看,只能眼巴巴的盯着信。
苏殷抬眼看了他一眼,飞快的把信收回袖子里,施施然起身。
“哎?这就走了?”
张侍郎招手,苏殷头也不回摆手,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不是说要相谈甚欢的嘛!”张侍郎嘀咕,坐着出了会神起身去写奏折去了,他这次非要把高尚书弹劾下来不可。
让你丫的挤兑我,我搞不死你。
张侍郎恶狠狠的看着奏折,仿佛高褚那个老头子正站在他面前一样,下笔的力道比平常大了许多。
挤兑我就算了,你丫的还说颖州人咋咋,你咋那么能呢?
我大颖州就是人才辈出,不服老砸就弹劾你,反正你屁股都不干净。
苏殷悠哉悠哉的甩着扇子回了房间,坐下半撑着脑袋把信再次拿出来看。
信上只有一句话:事急相缓,勿怪。
苏殷只想一耳刮子甩修罗段言脸上,写的什么垃圾玩意儿?
不清不楚的,看字迹虽然是修罗的,但是手腕虚浮无力,一看就不是长时间练字的人。
他倒是想知道,修罗段言在搞什么鬼。
想了想还是小心的把信收好放在匣子里,打着哈欠想休息,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
张侍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遣人去叫苏殷,简简单单的吃了点东西。
看着苏殷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张侍郎忍不住头疼。
“怎么老是睡不醒?”
“我怎么知道?问我爹去啊!”苏殷戳着粟米,一脸嫌弃,难吃。
张侍郎一噎,凌宇的亲爹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上哪儿问去?
不过说来也怪,明明小宇每天都睡四五个时辰,还是整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打哈欠,懒洋洋的。
苏殷也奇怪原主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不可能啊,难道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检查过了,一切都很正常,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啊!
要不是原主一直都是这幅样子,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的问题了。
他在九宸的时候就常常是这个状态,不过那是灵魂不稳导致的沉睡,跟现在状态还是不一样的。
接连打了两个哈切之后,张侍郎也差点跟着打哈欠,于是把苏殷打发回去睡觉。
小时候还不觉得,越长大小宇睡觉的时间就越长。
还好他有抵抗力,不然肯定沦陷。
张侍郎摸了摸下巴,招来管家道:“你叫人注意一下高尚书的行踪。”
“是。”
管家应了一声就退下了,没有多问。
有什么好问的,左不过就是主人家要坑人了呗!
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当时还惊讶一阵子,后来熟练了也就这么回事儿了,只不过这次要坑的人地位高点是个尚书而已。
外人不知道他家主人,他可是明白的很,那就不是个外人眼中温和博学的名士,内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黑心芝麻汤圆儿。
……
……
高尚书非礼良家女子被人打断腿啦!
这个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国都,一时间人人都知道高尚书调戏不成反被打断腿的事。
“你干的?”
苏殷挑了挑眉,没想到张侍郎动作挺快呀!
高尚书才刚怼完他们,张侍郎就动手了?
张侍郎也奇怪呢,怎么高尚书突然就被打断腿了?
“不是我啊,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张侍郎很无辜,他都还没动手呢,到底是谁干的这事儿?
“不是你,那是谁?”苏殷想不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尚书调戏良家女子这事儿不靠谱,别人当然也能看出来。
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坑了高尚书,但是查来查去都没结果。
高尚书最怀疑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张相柳,可是怎么都没看出一点痕迹。
他又有些摸不准了,不是张相柳,那会是谁?
他记得,他除了张相柳那一伙人,没得罪谁啊!
但是不管是不是张相柳,他都要把这个屎盆子牢牢的扣在张相柳头上,否则他这腿不是白断了。
“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高尚书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人心酸,不少人都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唉,高尚书那么大年纪了,还当街被人打断腿,不说断腿的疼痛,便是说出去都不好听啊!
当朝尚书调戏良家女子被人打断腿,好说不好听,别人该怎么想?
唉,可怜呐!
张侍郎真是太过分了!
张侍郎都要被这个老匹夫无耻的嘴脸惊呆了,这人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生生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什么都给他说了,简直就是不要脸!
“陛下!臣冤枉,臣这种老实人,怎么会做这种事?高尚书这是污蔑!污蔑!”
张侍郎义正言辞,仿佛他真的是个纯良宽厚的老实人。
可惜朝堂上的大多不是什么天真的家伙,不可能被他的外表欺骗。
说不是他干的,他们信。
说老实?
呵,蒙谁呢?
陛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的一出戏,不发一言,任由他们自由发挥。
高尚书抹了抹眼泪,哽咽道:“老夫自认不与人结怨,只有你,上回不过说了几句你那好友,那日你可是激动的很,不是你是谁?”
“我……”张侍郎瞪大眼,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老匹夫。
颠倒黑白的功夫跟他简直不相上下,明明是他说话难听,自己才言词激烈了点,到这儿居然就成了“不过说了几句”?
“你还要不要脸?别想颠倒黑白,上回的事儿大家都看着呢!”
指了指上天,张侍郎严肃的道:“虽然我确实想过,但是这事儿绝对不是我干的,你别想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你说不是你,证据呢?”高尚书不死心。
“你说是我,证据呢?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随意攀咬,你这就是在耍流氓!”
张侍郎毫不示弱的回敬,说道“耍流氓”三个字时,嘴角特意往下撇,满满的嘲讽。
这是明着讽刺高尚书调戏良家女子呢!
朝堂上的没哪个是傻子,俱都听出来了,低着头抿嘴不敢笑出来,双肩却不停抖动。
“你……你……”高尚书缓缓的指着张侍郎,气得浑身颤抖。
张侍郎束手旁观,丝毫没有半点不安。
这个老匹夫,就是今天气死了都跟他没关系。
再说了,要是真不小心嗝屁了,他还能再次名扬天下,有利无害的好事儿啊!
张侍郎非常淡然且心安理得,高尚书却几乎被气的吐血。
看高尚书都要厥过去了,陛下终于开了金口。
“高爱卿可是身子不适,可先去歇息!”
高尚书不甘心的瞥了一眼张相柳,咬牙切齿,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不敢忤逆陛下,被人扶着去偏殿休息了。
高尚书走了,终于有忍不住的年轻官员噗嗤一声笑出来,脸色被憋的通红。
接着,满殿都是笑声。
罪魁祸首张侍郎却老实的站着没有参与,看起来纯良无害。
丞相看着张侍郎沉稳可靠的表现点了点头,是个可造之材。
胜而不骄,败而不绥,难得。
特别是不古板,这一点让他最是欣赏。
现在的年轻人啊,读书读傻了,天天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说话做事看起来滴水不漏,其实让人恶心又无奈。
还是张侍郎这样的年轻人讨喜,不会刻意逢迎,也不会刻意故作清高,该干啥就干啥,不错不错。
听说他那个好友为人更是聪慧,或许可以一用。
颖州名士还是能人多啊,不愧它人杰地灵的名声。
等人笑得差不多了,丞相以拳抵唇咳了一声,瞬间声音低了下去。
丞相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继续议事吧!”
国君点点头,于是朝政继续开始探讨的热火朝天,仿佛所有人都遗忘了刚才的那个小插曲,也没有人注意到高尚书不在大殿内。
张侍郎一直微笑着看别人辩驳,随意不开口,一开口却是一针见血,直接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