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在张家,白天基本不出门,到了傍晚,吃过饭,张福会用三轮车载着他出去转转,教他认识县城街道地形,知道了田家人的存在,他们每次就特意绕弯往后街走,去来都经过田家院边,加上张弟这个小八卦,因而田家情况基本上了解清楚。
孟桃对田家日常的鸡飞狗跳不感兴趣,这是意料中的,以后他们家日子只会更加混乱败落。
金牛说田家的田志远,昨天忽然坐着公安的车回来,据说他跑到很远的外地去“旅游”,半路被人抢劫,不过他的钱分开放,没被抢完,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被毒蛇咬,却命大遇到巡逻队,救了他,当成流蹿人员送进当地收容所,然后遣返回乡。
孟桃无语了一下:那溪涧毒蛇成群,田志远居然没被咬死,遇到巡逻队捡回一条命,还得到公家遣返,替他省下了一笔路费,有点运气嘛。
县城,元宝巷田家,此时田志高和田志远也在谈说着那条溪涧,田志远神色惊恐,极其不情愿再回想当时的情形。
田志高满脸恨铁不成钢:“真是个废材!早知你这么没用,还不如不让你去,现在完了,暴露那个地方,一条好好的发财路,被你给毁掉了!”
田志高激愤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连命都差点没有了,我还没怪你瞎指挥呢!”
“我瞎指挥?是你烂泥扶不上墙!”
“扶不上就扶不上!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让别人去,别叫我,我命不值钱的啊?我还想多活几年的!”
田志远说着,一拐一瘸地要往外走。
田志高叫住他:“除了被人打劫,翻出过那张‘地图’,你有没有把这事告诉过其他人?”
田志远没好气道:“我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再说了,就算告诉别人,谁能像我这样傻,信了你的邪,花钱搏命地跑大老远去那种鬼地方?”
鬼地方?明明是价值连城的宝藏!
田志高气得肝疼,却又无可奈何,训责道:“昨天回到家你就关起房门倒头睡,什么情况都不肯说,这就不是做事情的态度,你现在告诉我:那条溪涧底下,有多少玉矿?”
田志远回头看着他,嘲讽地笑:“三哥,劝你一句,别再大白天做发财梦了。”
“你给我说实话!”
“没有,什么都没有!就一条铺满碎石、灰不溜秋的涧溪,什么玉矿、石头,统统没见着!倒是五六条大蛇趴在溪边,跟那些碎石差不多颜色,害我没注意看,才被咬了,幸好跑得快,又大声喊叫,才引来巡逻队,救了我一命!”
“真的没有石头?”
“谁说谎,谁变小狗!”
田志高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又问:“那你是怎么下去的?有路,还是你自己开路?”
田志远楞了一下,慢慢回想,恍然道:“对,有路,新开的路!那些都是刚砍倒不久的杂草树桠……现在想起来,涧溪边有大片被踩倒的杂草,铺的碎石也太平整了点,好像是……刚打散的碎石,新铺的——我知道了,肯定有人比我先去过那个涧底!”
田志高恨恨地瞪着田志远:“你看看,我说什么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出个门还能让人打劫,人家想要你身上那点钱吗?不可能!就是为了那张图!只要比你先一步,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被人抢走了!”
田志远这次没有驳嘴,有些呆呆地自语:“可是我真的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啊。”
“你一路上,是不是经常拿出那张图看着?”
“我、我,是经常看,那不坐车闷的慌嘛。”
“你看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吗?”
“有……的吧,还有人问我这是什么?”
“……”
田志高心灰意冷,闭上眼疲惫地靠在床头,已经不想说话了。
“哥,三哥……”田志远这次倒不急着走了,又回身坐在木凳上。
“你先回去歇息吧。”田志高说道。
“不,我歇够了。”
田志高睁开眼:“给你的两百块钱路费,都没了?”
田志远低头:“我分四处放着,火车上被抢走八十块,后来……反正都没有了。”
田志高哼了一声:“过几天的,等你脚伤好了,能走得稳当些,再给你个机会出远门。”
“去、去哪里?”
田志远有点犹豫,别又是那种地方,他真不敢了。
田志高说道:“这次去南边广市,广市的黑市有紧俏品,都是从海上运来的,便宜,还不要票,你去进些回来,在我们这边黑市卖。咱们本金不多,贵的东西,比如收音机、电风扇、手表这些,暂时拿不起,但可以进些布料、衣裳鞋袜毛巾围巾、雨伞雨衣等等,拿回来在黑市或私底下卖,包赚不赔。”
田志远楞楞地,张了张嘴:“这、这可是投机倒把啊,能行吗?万一被抓了?”
田志高淡淡地看着他:“我说过,富贵险中求,你把玉矿这件搞砸了,富贵已经离你远去,你眼下只能做这一件,来钱快,我们家需要钱。
你要是足够谨慎,谁会抓你?你去黑市看看,多少人在奔波挣钱,人家都不怕吗?肯定怕的,但为了家里人不挨饿受穷,为了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人家就能不管不顾,并且小心谨慎。
你可以不做,看看你媳妇要生孩子了,家里这么多人要吃要喝,我还剩几个钱你是清楚的,能够几天?再不拼、不努力,就等着全体挨饿吧!”
田志远:“……”
埋头好一会儿,说道:“可我从来没去过广市,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一点,到时我教你,这次,让老六或老七跟着,一是给你做伴壮胆,二可以锻炼锻炼,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还能帮忙看东西。”
“行……吧,那过两天,就去。”
孟桃、沈誉和金牛晚七点回到临水村。
知青们看见他们回来,十分高兴,村里不少年轻人也跑来探望、玩耍,孟桃就拿出沈厂长买的糖饼花生瓜子分给大伙吃,烧火做饭的当儿,顺便煮了一大锅冰糖枸杞菊花茶,给大家尽情喝,孟家院子里好像开了茶话会,笑声爽朗,热闹非凡。
包大队长跟着他闺女包冬梅过来,他本是要去巡看水渠的,见闺女也出门,就拿着电筒先把闺女送到孟家。
沈誉接待包大队长,派烟点烟,并和他说好,明天上午要开个结婚证明,去公社登记领证,包大队长连连点头:
“对对对,早该领证了,都订亲这么久了——我明早六点在队部给你们开好证明,你们七点去,小汽车速度快,七点半能到公社,在门口等着,人一开门上班,立马进去登记!”
孟桃给包大队长送来一碗茶,听到这话,心里翻个白眼:七点钟就要赶着去?这是抢占山头呢,还是怕公社跑了?
沈誉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就辛苦大队长了,我明早六点准时到大队部拿证明,七点半我们一定能到达公社。”
“就这么说定了。”
“好。”
孟桃:“……”
没眼看这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