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老板的名声震天响。


    不用白不用。


    所以每次周不器回公司，只要得到了消息，各种安排就过来了，这个部门要请他过去指点工作，那个部门邀请他去参加什么应酬，林林总总的都冒了出来。


    就跟抢媳妇似的。


    谁都想把大老板抢过去。


    哪怕周大老板不帮忙，甚至不懂不了解情况，也都没关系。他只要露头了，过去站一站，跟员工们挥挥手说几句话，也可以很有效的提振工作士气，也是部门负责人在手下员工面前体现自身能力和人脉资源的方式。


    这一次，周不器被人事部给抢走了。


    首席人力官裴瑶要招一个副总编辑，主管内容审核。


    这一年多来国内的互联网发生了一些很明显的变化，内容的尺度方面都在收紧。因为这一政策调整，很多产品和业务就因而消失了，很多公司也因此倒闭了。


    包括朋友网旗下的秘密圈，也因此下架。


    紫微星旗下还有一款笑话的产品“糗事百科”，也被勒令整改过两次，第一次罚款60万，第二次罚款150万。主要就是因为一些人发的段子有些太内涵了，带有一定的影射性。


    所以公司需要及时的跟进政策变化，增加一个内容审核的副总编辑。内容审核会是未来互联网内容公司重中之重的业务。


    贺阳和裴瑶都已经面试过两轮了。


    对方还在犹豫。


    似乎不愿意来。


    因为他是个公务员，宣传委的一个处级干部，今年才四十出头，未来还有很大的可能再晋一步，跨入厅局级的序列呢。


    利好消息也有，郭丹此前也在体制里工作，放弃了公职加入紫微星后，人生可以说是迎来了大转变，担任了副总裁，还光明正大的实现了财务自由变成了富豪。


    所以就让郭丹也参与进来。


    周不器参加了小组讨论。


    裴瑶介绍，说这人叫袁良，人大毕业的，正处级的干部。有个儿子在读高中，接下来可能会去美国留学，对他的家庭来说，可能存在一定的经济负担。


    跳槽来民企工作，可以确保有足够的财力来支持孩子的学业。


    人事部制定的招聘计划，主要是从这个方向来落实。


    周不器失笑道：“这么缺钱？出国留学的钱都出不起？”


    郭丹笑着说：“跟地方上还是不太一样的，那些大部委里，基层的工作人员都是副处级，随便一个秘书都是厅局级。绝大部分的岗位，都很难捞到什么油水。”


    周不器道：“从钱的角度出发，还是太弱了，人未必能落下脸。还是得从信仰、理想的层面出发，去给他一个更有尊严的跳槽理由。就算是为了钱，也别让他承认是为了钱。”


    贺阳给裴瑶递了一个眼神。


    裴瑶就很高兴，故意请示道：“那应该怎么办？”


    周不器就只能上套了，很无奈的说：“把他带公司里来吧，郭丹一起，我们在公司里转转，让他感受下我们公司的文化。”


    裴瑶笑道：“前面我们谈的差不多了，最后你出面，这事肯定能解决！说不定今天就签合同了！”


    下午，周不器就接到了通知。


    人来了。


    周不器就只能出面，叫上了副总裁郭丹，还有总编辑陈通陪同，外加裴瑶，一起去接待来面试的袁良。


    规格挺高，给足了面子。


    说是面试，其实根本没什么考核的环节，主要就是一起在公司里转转，大家闲聊天，彼此相互了解、有一个大致的价值观上的认识。要是价值观分歧过大，那肯定不行，他愿意来也不能要。


    这个袁良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宣传口工作，在这方面已经干了二十年。


    大部委的工作有一个好处，就是清闲、福利好。


    别看他今年四十多了，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保持的很好，没有地方官员的那种大肚腩。可能是在体制里工作的积累，气质显得很稳重，谈吐都很规整，不像周不器、贺阳这些人说话，都充满了野路子的气息。


    不过，野路子也有着野路子的江湖秩序。


    凑巧走在了三楼的一间会议室外，周不器看到了微点地图的产品总监周节。


    他说准备开会，研究对微点地图的改版。


    因为最近百度地图来势汹汹。


    周不器感兴趣，就有意旁听，询问道：“我们几个要过去旁听，你那方便不？”


    “啊？”


    周节有些顾虑。


    周不器道：“没关系，不方便就算了。”


    周节道：“我这没问题，主要是我担心小伙伴们放不开。这是个产品讨论会，你去了，他们未必有自由度。”


    周不器想旁听，主要也是让袁良近距离的感受下紫微星的内部文化。


    口说无凭。


    随机的旁听一场会议，就最有代表性。


    裴瑶在旁也解释了一句，介绍了袁良，说这是公司正在有意引进的外部人才。希望能旁听一场会议，来近距离的加深对公司的理解。


    “这样啊……”


    周节还是很犯难。


    周不器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担任了人家的正常工作，“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这话说完，袁良的眼神就变了，愕然看着他。


    有些不可思议。


    这什么情况？


    周不器不是紫微星的大老板吗？这点事他都说了不算？最让人震惊的是眼前的这个小小的产品总监，还敢拒绝周大老板的要求？一点面子都不给？


    还真是不给面子，周节犹豫了一下，就说道：“这样，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进去问问他们的意思。他们要是不介意，你们就去后排旁听。”


    周不器笑道：“好，你说了算。”


    这一波交流，让袁良心头颇受震撼。


    过了两分钟，周节高高兴兴的出来了，发出了邀请，“那就去旁听吧，那帮臭小子，听说大领导来了，都想借机会好好表现呢。你有什么好建议，也得跟我们提。”


    周不器笑道：“我们去最后排旁听，一句话也不说。你就当我们都不存在。”


    然后，周不器、裴瑶、郭丹、袁良，以及宁雅娴和其他两个人事部的工作人员一起，去了会议室里，到了最后排坐下，去旁听这一次的产品会议。周不器还从秘书那里要来了纸笔，打算做一些会议纪要，对产品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


    互联网大厂的会议室都很紧张。


    周节也只申请到了半个小时的使用时间。


    所以任务重、时间紧。


    没空多废话，赶紧直奔主题。


    周不器听他们讨论，手里做着记录，倒是裴瑶、郭丹比较清闲，她们不参与产品，不关心这些事。


    袁良看在眼里，就越发觉得古怪了。


    至于会议的过程……


    堪称惊世骇俗来形容，那个周节是产品总监，按理说他是产品的最高负责人才对。可整场会议里，你根本就感受不到他是总监，就好像他是三孙子似的，被团队里的那些小年轻们轮流着攻击……


    会议没结束，周不器一行就从后门先离开了。


    离开之前，周不器让秘书把自己的记录和整理交给了产品团队，算是来自大老板的建议。


    “袁处长，这会议真是乱哄哄的，让你看笑话了。”周不器忍不住摇头，“产品会议还好点，要是技术会议，那才叫可怕，恨不能打起来。”


    袁良感慨着说：“我在部委里工作了二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五十岁快退休无法无天的，四十岁炒股摸鱼的老油条，三十岁早早下班接孩子的，二十多岁满心斗志刚入职的……这体会还真是不一样。”


    周不器笑道：“肯定会有些不一样，民营公司里都是草台班子。”


    袁良摇摇头，如同受到了信仰冲击一般，神色郑重，“在部委里，穿喇叭裤、七分裤上班，会被教育说上班必须穿长裤。女员工可以穿裙子，但必须过膝。刚才我看有几个年轻人，衣着就不是那么得体。”


    周不器咳了咳嗓子，说道：“其实公司里也有衣着上的要求。”


    “有？”


    “只不过技术和产品的人，一般都不认同。也没人敢去管他们，管的太多了，会限制他们的创造力，遏制技术和产品的创新。”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袁良对刚才的会议大受震撼，“在部委里，开会都是听领导布置任务，最多就是偷着说两句又特么的瞎指挥。刚才的会议过程，真是让我认识到了为什么民企可以做的这么好。下面的那些小同学，可以没有限制的跟领导争论，去质问目标和设计的不合理。说实话，我都看傻了。”


    周不器道：“真理越辩越明。”


    “是啊！”袁良叹了口气，恍惚间觉得自己大学毕业之后，似乎人生轨迹就停滞了，“最简单的道理，却被束缚住了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真的参与进去了。”


    周不器反问：“为什么不能参与？”


    郭丹在旁笑道：“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你最充足的参与的机会。自从我离开体制加入紫微星后，我也有了一种从人格上解脱的感觉。哪怕是面对周总，也不需要怯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真理胜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