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器也能感受到杨志远的情绪有些低落，也不好听之任之，晚上就主动去了他家里做客，聊一聊雅虎的事。
杨志远有一种浓浓的失败感。
雅虎剥离业务出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实际上过去两年，一直在做这些事。比如去年就接连卖掉了书签网站delicious和求职网站hotjobs。
现在连flickr都要被甩卖了，这实在让人神伤。
要知道，这些公司都是杨志远在雅虎担任ceo期间收购的，陆陆续续地都清空了……这基本上就印上了一个杨志远执掌雅虎期间彻底失败的标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公司的决策得出于理性。
周不器打算跟他就事论事，“09年的时候，flickr就推出了手机端的客户端。当时，ucgram已经在全球开始兴起，形成了热度。结果呢？flickr只有简单的拍照上传功能。在ucgram大红大紫之后，flickr客户端依然没有任何滤镜和后期处理功能，也没有效地将社交功能整合进app里。”
摆出了事实，杨志远就说不出什么了，“在移动互联网的判断上，雅虎的确出了一些失误。”
“只是失误吗？”周不器觉得他在故意地轻描淡写，“09年的时候，iphone就超过了佳能数码单反，成为了全球最受欢迎的拍照设备。在苹果商店、安卓商店里搜flickr，可以搜到很多关于flickr的非官方服务。这些第三方商家靠着为flickr提供类似ucgram的滤镜和后期处理功能，都获得了很大的下载量。几年下来，flickr竟然毫无反应。”
杨志远点了点头，“在产品的设计方面，的确出现了很多严重的问题。”
“这只是产品的层面吗？”周不器摇摇头，完全不同意这个观点，“雅虎的组织结构和决策机制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这是毋庸置疑的一点。
谁都能看见。
早在08年的时候，flickr的创始人布特菲尔德夫妇宣布离开雅虎了。对于离职原因，他们毫不掩饰地表态，说这家公司严重的官僚作风导致决策缓慢，错过了很多机遇。如果能再选择一次，他们绝不会把flickr卖给雅虎。
杨志远则显得很平静，瞟了他一眼，“出售了雅虎，就是希望紫微星能解决这个问题。”
周不器道：“想治病，得找到病根。flickr会有今天的局面，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组织结构混乱，员工失去进取心；业务决策缓慢，无法及时应对市场变化；缺乏资源支持，被迫套上盈利枷锁。youtube发展得这么好，可youtube每年都要让谷歌亏掉几亿美元。互联网产品很重要的一个属性，就是长期发展、延迟满足。”
杨志远叹了口气，“紫微星还没有上市，没有感受过资方的压力。雅虎是上市公司，来自股东和资方的压力，就很容易让很多产品都陷入到盈利陷阱中。”
周不器道：“不仅是盈利陷阱，雅虎持续多年的低迷业绩和不断的负面新闻也沉重打击了flickr员工的积极性，优秀员工不断跳槽到其他公司。在这种情况下，曾经最酷的flickr也变得像家长雅虎一样变得死气沉沉。”
“所以就要把flickr卖掉？”
“那能怎么办？”
“改良不可以吗？”
“治标先治本，改良也改不了最关键的要素。”周不器摇摇头，“雅虎想要复兴，就一定要从根源上扭转过去的那一套。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专注。专注于雅虎主营的新闻业务，围绕着新闻、财经、体育三个核心板块展开，要确保雅虎成为智能手机应用商店里最受欢迎的新闻资讯类的app。flickr不在雅虎的战略规划之内。”
杨志远微微皱眉，“搜索也不做了？”
周不器没好气地说：“你们不是把搜索运营权交给微软了嘛，还怎么做？等两三年后合同到期了再说吧！”
雅虎在北美市场的流量很高，搜索业务也有一定的市场份额。
不过，雅虎为了削减成本，早就放弃自家的搜索业务了，把“搜索框”外包给了微软，变成了bing搜索。
杨志远瞟他一眼，“雅虎以后还会回归搜索？”
周不器道：“当然，你看微点搜索做得多好，搜索本来就是紫微星最核心的业务之一。只不过出征海外市场，暂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实力去覆盖到所有行业。紫微星国际如此，雅虎也应该如此。雅虎当务之急是重振新闻资讯领域的霸主地位，flickr的图片社交领域就先别做了。”
杨志远对flickr已经死心了。
高层会议已经通过了，要推动flickr跟pinterest的合并，挣扎已经没用了。
不过，他对搜索业务还是很在乎的。
毕竟搜索是互联网传统核心业务，几乎每一家互联网巨头都有自家的搜索业务，有的是站内搜索、有的是全网搜索。
“雅虎以后有机会回归搜索业务？”杨志远的心情好了几分。
周不器坦言道：“这要看雅虎app、雅虎新闻app、雅虎财经app、雅虎体育app这几款移动端的产品能否获得市场的认可顺利发展了。当务之急，是重新建立起雅虎良好的值得信赖的强大品牌。品牌复苏之后，才是重新推出雅虎搜索的时机。”
杨志远叹了口气，“搜索业务可不容易，谷歌已经一家独大了，微软跟谷歌竞争了这么多年，投入了不下100亿美元，也只是争取到了十几个点的市场。”
周不器自然知道在海外做搜索的难度，真要是容易的话，他早就推动微点的出海了，实际上这基本不可能。
百度那边兴师动众地出海，完全是赔了个底掉。
不过，也不一定就完全没有机会。
周不器道：“就算雅虎做搜索，也一定不是现在的这种搜索形态。”
“那是什么？”
杨志远对搜索业务一直都是耿耿于怀。
想当年，谷歌就是靠着给雅虎做搜索服务起家的，雅虎只要稍微重视一下，就可以用极低的价格把谷歌给收购了。
这一点，跟国内的搜狐差不多，老杨和老张算是难兄难弟。
百度一开始就是给搜狐做搜索服务起家的，搜狐当年是国内第一大互联网巨头，可老张看不上，觉得区区搜索而已，他随便去清华找几个大学生，也就做出来了。等后来老张反应过来，从清华找来了王小船等人做搜索，百度那边已经飞黄腾达准备去纳斯达克上市了。
几乎跟雅虎的情况一模一样。
周不器笑着说：“研究院那边有一个人工智能的项目，叫rokid-go，你知道吧？”
“嗯，下围棋的。”
杨志远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观摩过。毕竟这是机密技术，就算是集团董事、核心高管也不能随意接触。
周不器道：“rokid-go应用到的是神经网络和深度学习，是ai的自我学习，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rokid-go拥有的是机器的围棋思维，而不是学习人类棋手的人类思维。”
“自主学习？自我进化？”杨志远就感到震惊了，“不会吧？人工智能达到这种水平了？”
周不器笑道：“不是科幻片里演的那样，没那么夸张。但ai的自我学习、自我进化是有的，rokid-go去模仿人类棋手，就很难打败世界上最顶级的人类棋手，至少不可能做到碾压级的胜利。只有换一个赛道，换一个思维，才能彻底地击溃人类对围棋的认识。”
杨志远品味着他这番话中的意思，试探着说：“所以你的意思……以后雅虎如果重回搜索业务，也会采用这种思路？”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科学家们对人工智能的可能性有过太多的探讨和预测了，周不器只是提供了其中一个角度，说道：“现在的搜索算法，都是基于人类思维。是人类思维来判断用户的搜索关键词，来提供相关的内容。同样的关键词，机器思维会提供怎样的搜索结果？我不知道，但我很期待。”
杨志远很是心惊。
他早就听说了沈向阳那边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在开发一款下围棋的产品。这款产品能有多少实用价值？围棋就是个小众市场。
他本以为紫微星国际不遗余力地开发这款产品，只不过是为了向外界展示紫微星的技术实力，从而为“紫微星”的品牌里增添更多的技术信仰。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深远意义！
这完全就是一次为全人类做的技术探索啊！
如果做成了，就很有可能改变人类对人工智能的认识，科技发展就真的有可能朝着科幻片里的很多剧情去发展了。
在搜索市场里，谷歌几乎是不可撼动的巨无霸，旁边还有微软在追逐不舍。若非这样，雅虎也不会放弃自家的搜索业务，把“搜索框”外包给了微软。
如果想要跟他们竞争，就一定得另辟蹊径！
就得玩出一点不一样的花样！
很显然，周大老板已经看清了现状，并尝试性地在这方面有了自己的思考和主见。谷歌的搜索技术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巅峰……只有机器能打败人类，就像rokid-go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