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苏醒
祖先一双浑浊的老眼倏尔变得清明,看着默默为安陌擦去嘴角和衣衫上血迹的漓渊,第四次试图动摇他的决心:“其实她的元神一直都在体内,神志很清醒。”
漓渊闻言猛地抬起头,顿了顿才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祖先,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祖先露出了如同长辈看向疼爱的晚辈时柔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精神受到强烈刺激才会导致身体上的排斥反应,所以,你是否要改一改你的决定?”
漓渊也跟着漫不经心的笑起来,将安陌的上半身抱起,头埋在她的颈窝喷洒出温热的呼吸,半晌后复又抬起头来朝祖先问道:“您可以救她了吗?”
祖先话还未出口,便见安陌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宝宝,你能听见我说话真好,我还怕活不到你醒来那天呢……一直没和你说过,我爱你,记得要好好活下去。”
漓渊方才在她耳边所说的话,久久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安陌思维一片混乱,甚至无法分辨出那浓烈的爱意中包裹着的其他无数细小的情感,她想高声叫喊漓渊停下救她的决定,话到嘴边无声,尽数转为喷吐出的鲜血,直溅到漓渊的面具上。
漓渊仿佛并不急着得到祖先的回应,对自己满身的鲜血视若无睹,反而抬手抚上安陌的嘴角,一点一点擦去还在滴落的血液,指尖流泻出他全部的温柔。
忽然之间一道暖流涌入安陌的身体,还在微微吹拂的风都停了下来,恍惚令安陌有种时间停滞的错觉。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安陌在一片虚无之中见到了所谓祖先,是位身量不高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如同平凡人家的老年人一样蓄着花白的胡须,说话时手一把一把缕着:“你的魂魄并不是这个世界所属。”
安陌不得不将方才莫大的悲伤压下,陡然警觉起来,这个老头从现身就一直磨磨蹭蹭问来问去,会不会是敌对系统派来的宿主蒙骗她的?
见安陌沈默不语,老者依旧微笑,指了指静止在一旁的漓渊道:“他的魂魄也不是这个世界所属,而且……”
老者说到半截话音一转:“罢了,原以为我的接班人出现了,现在看来说着话还为时尚早,不过——”那双勘破本质的眼眸陡然射出一道光亮,旋即有些遗憾的叹道:“换个芯子也勉强凑活,你若答应我,离开这世界后让那个她接我的班,我便答应救你们,如何?”
这番话安陌勉强能听懂一半,朦朦胧胧的觉着这老头把自己看穿了,又好像没看穿,说什么接班的搞得她一头雾水,以至于她将更加防备的眼神投过去时,无形的元神遭到一顿爆栗。
“老夫都答应救你们两个人了,这是什么眼神!”老者吹胡子瞪眼的很是不满,明显没有对待漓渊时的道骨仙风。
直到此刻,安陌才觉得眼前的老者鲜活起来,不像是虚假的传说人物了……
安陌虽不明白老者所说的全部内容,也不敢尽信,但是现在的她就犹如曾经的李西鸣,没有进退的选择,只能相信老者,毕竟不信他两人会死,信了他自己与漓渊或许还能活。
于是她压下满腹的疑虑,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好。”
眼前再度漆黑,安陌又恢复到了失去视觉的状态,然后她听到老者驱赶漓渊离开的声音,强烈阳光照射下的刺目感消失不见。
漓渊对于老者与安陌的对话浑然不知,抱着安陌以他最快的速度赶往王宫,那里的地底有一间冰封的密室。
有了老者的担保,安陌依旧担心却没有原本那么忐忑,她潜意识里认为老者没必要欺骗自己,她与漓渊都可以活下去,并且经此一劫,好感度即便不满也相去不远了。
周遭的冰冷令她的身体开始麻木,体内却生生不息一般流转着漓渊输送而来的妖力,被动承受这一切的安陌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与漓渊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浮现,她肯为了漓渊去死是因为几世以来的爱意交叠在一起,万万没想到漓渊为了她也可以毫不迟疑的付出一切。
她与他之间,到底是他爱的更多一些啊……这种认知竟令安陌生出一种漓渊也记得前几世的错觉。
冰冷的温度倏尔有些刺骨,安陌不由得伸手抱紧身子,她也明白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可是指尖动了动胳膊竟然抬了起来。她难以置信的尝试睁开眼睛,久不见光的瞳孔骤然收缩,与此同时心脏也猛烈跳动起来。
这种真实的感官传递到大脑带来充实之感,安陌却顾不得欣喜,强忍着眼眸的不适寻找漓渊的身影,最终在背对自己的方向见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眼窝深陷,嘴唇泛白,头发也乱成一团,原本修身的衣袍此刻看起来竟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安陌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滚烫的热泪自眼眶滑落,还不待落到地面便化为了冰珠,随后咕噜噜的滚远了。
安陌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竟有些不敢去触碰漓渊,她怕她将人抱起后会发现那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随后她想起老者的话,自我安慰似的喃喃道:“对,他说过要救我们两个的,既然我已经醒了,漓渊也会没事的,对,一定会没事的,漓渊也许只是睡着了,我要叫醒他……”
安陌挣扎着要站起身却发现全身酸软无力,她才不会承认这无力感源于惧怕:“一定是……刚醒过来没有力气……这是应该的……”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站不起来不要紧,安陌强撑起身子向漓渊的方向爬过去,口中轻唤着男人的名字:“漓渊,漓渊你不要再睡了,我已经醒了,你看看我好不好,不要再偷懒了……”
短短两米的距离安陌却废了好大的力气,又折腾了半晌才将人抱到怀里,触手间冰凉的体温竟比这冰室还要寒冷,她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随后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