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暗算


    阿戏。


    当霍惑下意识叫出如此亲昵的称呼时，他自己也知道，理智终究是难以抗衡情感，心底里认同的东西不是摆在面上的拒绝可以扳倒的。


    霍惑想，算了，人生这辈子谁还没有点放肆和任性，他谨慎了二十多年，且豪赌一次吧。


    这是第一个令他提起兴趣、愿意包容忍耐的对象，他想给对方，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顺其自然的相处下去，如果两情相悦，那便在一起，至于是人是妖或是精，他无所谓的。


    于是温柔跨越了山川河流，穿过了百感交集，终于出现在霍惑僵硬的面孔上，他说：“阿戏，你乖，不要睡过去，咱们去看郎中。”


    此时军医这个职业还并不受重视，军队随行的郎中大约等同于现代的护士，包扎伤口一流，但医病或许还不如民间的郎中。


    可是他也记得瞿罗猫说过，她们妖是不会生病的，所以阿戏不是染上了疫病，那么究竟为何会突然如此的虚弱呢？


    直觉告诉他普通的郎中甚至太医都无法为他解答，然而他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但求阿戏平安无事。


    霍惑把人抱起来往最近的医馆赶，周围的流民早在两人切磋时便退的远远的，此时发现异状都想上前帮忙，却被他“生人勿近”的显赫气势所震慑，犹豫了一下便止住脚步，目送两人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霍惑与安陌的初次近距离接触，没有温香软玉在怀的旖旎，也没有百炼钢化绕指柔的缠绵，抱起安陌的霍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轻，太轻了。


    “阿戏，我们说说话，你不要睡，”霍惑看着安陌半阖的眼眸有些急，只能不断的以言语吸引她逐渐涣散的注意力：“你怎么这样轻，是不是他们没有按时给你浇水？回去你把他们指出来，我给你撑腰好不好？”


    似乎是想给出一个回应，安陌的睫毛颤抖着，霍惑忙道：“阿戏，我知道你听见了，你不用眨眼回应我。”他怕她这一眨眼就再也睁不开。


    “阿戏，你不是还在气我把你扔在粮草车上么，一定要坚持住，看了郎中就会好的，然后随你发脾气好不好？”霍惑脚步飞快，语气却始终温和舒缓，尽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对方。


    安陌此刻很想与霍惑说一句话，不是安慰他自己没事，也不是感动的表白，而是——霍惑你忘记拿我的花盆了……


    好在安陌只是走不出生长地周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个距离随着她修为的增长，由从前的五丈变为了十丈，边界处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挠她的离开，于是当霍惑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下一步时，终于后知后觉的记起了重点：花盆！


    休息了这一会，安陌稍微有了点精神，刚欲出言安抚一下又大步往来时路上走回去的霍惑，倏尔眉头紧皱，虚弱而焦躁的声音自喉咙发出：“霍惑，快，有人动了我的花盆……”


    一瞬间，安陌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要凝结成冰了，浓浓的戾气自霍惑身上扩散，一向不动如山的霍惑终于是变了脸色，急的直接用上了轻功，风一样的赶回空地。


    并不是很远的距离，说眨眼就到有些夸张，几息之间却是不为过的，两人赶到之时一个少年正要倒出盆里的土壤，不知是贪玩还是看上了有华丽雕饰的名贵花盆。


    霍惑人还在空中，一道劲气已经打在了少年的身上，没下重手，只是把人远远的推了出去。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起初还有些懵，随后便嚎啕大哭起来，引得不少人围观。少年三言两语把罪过推脱在了霍惑身上，说对方色欲熏心抢自己的传家宝，还打人。


    霍惑本是巡城，没有穿甲胄，普通百姓不清楚他的身份，却见施药的仙女被他抱在怀里，一个两个便都吵开了。


    有人说光天化日当众搂抱在一起，不知羞耻。


    有人说是施药的仙女晕倒了，他是救人。


    有人说救人怎么来抢孩子的传家宝？


    有人说那花盆是仙女的，不是孩子的。


    众说纷纭，没一个能说清来龙去脉，上下嘴皮子一碰都说自己是对的。霍惑被吵的头疼，借着内力将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声呵斥道：“安静！”


    随后，他以反差极大的温和语气低声询问安陌：“阿戏，若土壤被倒出来，你会如何？”


    安陌强挺着力气回答：“生长地被毁的植物会死，我还没修炼成妖，同样不能幸免。”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别担心，我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有些脱力，不必去看什么郎中。”


    霍惑没有言语，下一秒，黑影闪过，无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等反应过来时少年已被他扣住了喉咙，而他怀抱的女子则被单手稳稳托住了身体。


    众人只见俊美无铸的男子蓦地露出一个微笑，声音却似寒冬的冰雪一样冷：“我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倘若不是这孩子表情有些诡异，倘若安陌有什么三长两短，霍惑早就将他变成一具尸体了。


    少年即便生命受到了严重威胁，仍旧嘴硬的装着受害者，又哭又喊的；霍惑手指渐渐收拢，眼看就要捏断少年的喉管，千钧一发之际被安陌打断：“霍惑，放了他吧。”


    安陌不想因为自己而坏了霍惑的名声，明明是清白无辜的人，为什么要背上屈辱的罪名？


    “让城主来解决吧，我累了，想回去了。”安陌感觉到因为多说了这么会的话，力量在悄然流逝，手臂已经攀不住霍惑的肩膀了。


    霍惑终究是收手了，被提到半空的少年猛地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用一种分外仇恨的眼神瞪着安陌。


    霍惑皱眉，手握成拳，骨头捏得嘎吱作响。


    安陌无力的呻-吟一声唤回霍惑的注意，随后被横抱回怀里。


    强大的气场直接在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道路，霍惑拿起花盆带人离开了空地。


    “……瞿罗猫？”安陌疑惑的喃喃着，方才那一瞬间她似乎是瞥见了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