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再爱一次


    安陌一怔，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答复。


    她倏尔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笑声是自喉咙与鼻息发出的气音，尔后望向窗外。


    夜已深，路上来往车辆很少，这里的位置又偏僻到没有摄像头，司机将油门踩下大半，车速飞快地通过了一座高架桥，昏黄的路灯光隔着柱子打在安陌的脸上，忽明忽暗的。


    她没有回头，就那样背对着穆西泽，问道：“你相信我是天师？”


    高速行驶的车子喘了喘，随后放慢了速度。


    穆西泽点点头，后知后觉想起对方看不到，又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因为之前星空带来的突破？”而不是对我毫无缘由的信任？


    “嗯。”他凡事都要有据可循，方才的那句“好啊”大概是他唯一不理智的一次。


    安陌轻笑着，又问：“所以你才相信我说的有小鬼？”


    司机一个急刹车，原本正常行驶的出租车在寂静而空旷的马路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迅速停了下来。


    穆西泽恍若未觉，并且以一种无比慵懒的姿态仰靠在车座靠背上，双臂交叠在脑后枕着，一如既往地回答着：“嗯。”


    如果眼下不是深夜十一点钟，如果不是两人上车时，司机无意中瞥见了女孩血肉模糊的手掌以及她若无其事的脸庞，或许此刻他还不会如此恐惧，更不会相信两个疯子似的人说出的狗屁天师和小鬼。


    可是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两……两……两……两——位，”司机大叔在极度的恐慌中结结巴巴道，“能……能……能不能……”


    “这位先生，”少年清越的嗓音打断道，“请您看着我。”


    司机大叔下意识的执行命令，于是面对那个更加灵异的自称天师的女生，他的确更愿意与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对视。


    “不要怕，听我说，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只是精神恍惚了一下……”穆西泽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暗芒，表情柔和，“现在，继续开车，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机械地点点头，转过脸，挂档，踩油门，出租车平稳的在马路上行进着。


    安陌这时才扭头看向穆西泽：“我们——下车再聊？”


    这次换穆西泽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安陌好半晌，才道：“不用管他，继续。”


    安陌也跟着笑，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气氛融洽到空气都弥漫着甜腻，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的笑了好半晌。


    “最后一个问题了。”安陌也仰靠在靠背上，侧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穆西泽，眼角的弧度似乎都拥有了温柔的曲线，“为什么同意做天师？”


    穆西泽才停止的笑声又响起来，这次与方才的感觉不同，是一种无从回答的应对态度，不想说，不愿说，或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无法说。


    他不言语安陌也不介意，反而更愉悦了：“如果不是我教你，你还要不要学？”


    他还是笑，一直笑，不说话。


    这就足够了，安陌弯了弯眉眼，她就知道，即便没了记忆，爱人对自己刻进灵魂深处的熟稔与亲昵也是不会消失的。


    一个是记忆还在，感情没了；一个是记忆不在，感情透进骨髓。


    那么，就再爱一次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陌凑过去，隔着十五公分距离，嗅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她被讨厌的气味刺激的想皱眉，却收敛心神忘掉了不重要的一切琐碎，脑海里闪过每一世与爱人相处的画面，最终几张俊美无俦的脸颊与眼前的少年重合。


    穆西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明明最讨厌异性的接近，此刻肌肤的每一个细胞却都在兴奋的叫嚣着，渴望与对方更进一步。


    他被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弄的有点紧张，迸住呼吸的等待着下一秒，或是下下一秒，即将发生的事情。


    却听对方忽然说：“你有十八岁吗？”


    不仅如此，对方还大煞风景的继续问：“你看起来好小哦，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穆西泽嘴角抽了抽，暴躁到想扇自己一耳光，刚刚他傻子一样的在期待些什么？！


    果然，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


    还好他没有撞邪似的陷进去！


    “我已经二十二了。”穆西泽把头扭向窗外，不愿再看安陌一脸好奇的表情。他毫不怀疑，若非她两手受伤，甚至会直接摸上他的脸。


    并不美好的夜景完全没有治愈穆西泽的负面情绪，反而有火上浇油的趋势。


    他烦躁的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象，恼火的冷嘲热讽起来：“怎么，天师还有年龄限制？”


    安陌此时再不知道自己玩过火就是傻子了，且她还知道现在想补救也来不及了，于是只得遗憾的断了暧昧的话题，顺势道：“是啊，年龄小更有灵性，更能感受天机，学的更快。”


    穆西泽只是单纯为了讽刺而随口一问，不料对方还真的有头有尾的回答了，他冷哼一声，下车以前都不想再和安陌说一句话。


    安陌无奈的叹口气，心头默念一边“不作死就不会死”，然后在苦肉计和沉默中纠结了半分钟，最终选择了沉默。


    而另一边，对突兀安静下来的气氛有些不适应的穆西泽犹豫好半晌，佯装着活动僵硬的脖子偷瞄了安陌一眼，然后发现——


    安陌睡着了。


    就在这时，车子缓缓停下，穆西泽这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医院。


    “在门口等我们出来。”他对着看过来的司机大叔继续催眠。


    尔后便陷入了“究竟是叫醒安陌还是不叫醒”的无边无际的纠结之中。


    又过了很久，时间从23:18转到了23:26，穆西泽终于是低声咒骂了一句，下了车，然后来到安陌这一侧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轻手轻脚把人抱了出来。


    初秋深夜的风吹到人身上凉飕飕的，穆西泽加快了脚步，进入了急诊楼。


    值班的小护士打量一遍安陌的伤，神色一凛：“请问您女朋友已经昏迷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