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十六年的人生，一直是黯重的灰色，从未见到光亮。


    她经常会成为被人忽略的对象，除了对着名单朗读的时候能念出她的正确名字以外，在其他情况下，几乎没人能够记得她的名字。


    ——是外表不抢眼吗？


    少女在自己头顶上绑了一个比脑袋差不多大小的鲜艳色彩蝴蝶结。


    结果人们最后能够勉强记得的，只是她的蝴蝶结。


    ——是名字不好记吗？


    少女寻思极久，还是没敢在她从出生那天一直用到现在，失踪父母所留下的名字上动过心思。


    ——是身高不够高吗？


    少女喝下了许多的牛奶，结果身高也只是在平均值处。


    或者应该不喝牛奶让身高矮点，更加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是声音不响亮吗？


    少女刻意拉高了自己原本柔弱的声线，但他人在不留意她存在时的对话声音，仍然还是能盖过她。


    她的岁数在增长，这段自问自答不断进行。


    直到那天。


    在一生只有一次的初中毕业典礼的纪念照片上，终于连自己的存在都被全部抹除了。


    这座城市中最优秀的摄像师甚至没意识到作为拍摄对象的自己，被前人挡住大半张脸的事实，就按下了快门。


    结果，少女在照片上剩下的，只是一个硕大的蝴蝶结跟一双看不出主人的眼睛，几乎无法挽回的人生回忆，就这样给毁了。


    “这是什么破人生啊！”


    得到这张绝望照片的孩子，回忆起自己常年过着的，明明就在群体之中，却冷落一人的孤独生活，想要忍住眼泪，但无能为力的可怜女孩，站在大街上。


    依旧的，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


    .


    正在这时。


    哭泣着的她感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拍了肩膀，春莉诧异地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一个带着眼镜的英气少年，从外貌怎么看，都是天天向上的好学生那种，给她递过来一张手纸。


    “谢谢.....”少女接过手纸拭去眼泪，支支吾吾，既是感动也是羞涩。


    “原来是你啊，终于给我找到了。”对自己说话的少年突然满的喜悦。


    （难道是来找我的家人吗？）内心顿时充满期待的少女，在她心中，跟家人团聚的愿望一直以来都有。


    “何秋丽！”


    表情兴奋的对方一出口就喊错名字，这让春莉大失所望，心中的暖意荡然无存，只是冷冷地回复道：


    “.........你认错人了，我叫何春莉。”


    “啊？.......对！你叫这个名字！”这回答怎么看怎么像敷衍的少年，一边掏出平板状的智能手机，划动手指记录了起来。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了吗？还是骗子？真是浪费了一张勉强有点帅气的脸.......放开我的肩膀啊！”春莉才察觉对方的左手一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能。”对方的语气斩钉截铁。


    “变态！放开啊！！！不放我要喊警察了——”


    春莉想要挣脱，可少年左手的力道跟声音却都在加大，言语更是莫名其妙：“不能，要是我这时候放手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救命啊！我被坏人纠缠上了！”春莉大声地求救，开始有路人转过头来，而学校的门卫也闻声带着警棍跑了出来。


    那个少年见状，尽管不舍，但也只能甩开手，灰溜溜地逃跑了。


    门卫与路人们尽管赶来发出了求救声的这边，然后却像无头苍蝇一样，满脸狐疑地寻找着刚刚发声求救却不知何处的受害者，对站在原地的少女无动于衷。


    现实再一次完美地，忽略了自己。


    最后聚集而来的人群散去，街道上那里只剩下，再次默默地流泪的绝望少女。


    而刚刚的照片，在她手中化作了遍地的碎片。


    .


    “呼呼呼.......”


    逃过了路人跟门卫追捕的少年，最后七绕八弯下，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旅馆房间。


    一阵小跑就狼狈不堪的少年，名为张云生，十九岁，是魔法师协会属下的一名职员，用他自己的话讲：“姑且是个魔法师。”


    云生摘下了眼镜，换上了自己原来的方框眼镜。


    摘下的眼镜镜片的右端有一个隆起载有黑亮镜头的小装置，这是针孔摄像头，云生将眼镜接入数据线，将拍摄的数据导入平板手机。


    少年喝口水稍作休息之后，在平板手机上的电子文档中补充完今日的工作进度：


    《异常个体编号45-03「认知不能」，名字记录更新：何秋丽更改为“何-chun-li”；档案照片更新。》因为只是用耳朵听到的名字，少年并不清楚字该如何写，就直接录入了拼音。


    云生向上翻页，上面是何春莉到目前为止的简单资料：


    《性别：女性。年龄：16。居住地：c国苍南市，出生：统合纪年45年9月8日。推测异常性：个体认知妨碍。》


    刚刚见面的何春莉，她的特异性是“个体认知妨碍”，任何搜索用的魔法都无法直接生效，通常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的做法，从茫茫人海里检索她的踪迹。


    在这之前，也有其他的魔法师接受委托寻找过这名异常个体“何春莉”。


    但是因为她身上的特异性，即便寻找她的人来到了这个孩子面前，只要失去跟孩子的身体接触的瞬间，春莉的脸与名字就会被从搜索者记忆中迅速消逝，有一部分魔法师甚至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就错过了她。


    所以，这名异常个体，才会在派出去魔法师们的屡次搜索下藏匿了这么多年。


    正因为因为有前车之鉴，得到任务的云生才从黑市商人买到偷摄用的针孔摄像头眼镜，因此今日也得到了相应的成果。


    （今天就先这样吧。）


    为了寻找何春莉而释放了多次探知魔法，消耗了大量魔力的云生，终于按耐不住倦意，打着哈欠合上了电脑，对经历了剧烈运动而酸痛的身体释放了加速恢复的「治愈」后，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第二日清晨。


    张云生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时候，眼角瞄到旅馆房间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一片朦胧。


    （是雾天吗？但是这颜色....不对啊。）


    浓雾确确实实存在于外面街道的空气之中，可雾霾的颜色上却呈现着一种极浅的诡异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