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众人面前夸下了海口，但「万钧天雷咒」能否成功，没有尝试过的福德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从「万钧天雷咒」的咒文内容来看，大概是一种召唤天雷的术式。


    而张福德等常人所见到的天雷，最多也就是把一棵远古巨树，一击毁灭的程度。


    如果那样的话，福德估计也就是把县衙这个建筑给毁掉的程度，能预见的最糟糕结果，也就把县衙里面的人都给杀掉，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杀不掉。


    福德此刻最需要，只是被一道天雷轰击过的县衙，以此让人警醒，重拾正义。


    说白了——


    就是福德的泄愤行为罢了。


    .


    这天入夜。


    张福德也学着其他道士一样，在远处的山上能看到县衙的地方，设坛作法。


    引来不少听了福德“号召”想要看个究竟（或者说看福德笑话）的群众，坐在福德的身后围观。


    说是“设坛作法”，其实也就是一张破桌披上黄布，带上个香炉烧香，然后福德站在破桌的前面，握着玄铁剑，双目盯着目标县衙，把自己八年在太公道观之中学习到的冗长咒文，在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一字不差地诵出。


    ........


    “「万钧天雷，就此现界。——急急如律令」！”


    以此句做结，朗朗的星空被密布乌云填满。


    赫然间，一个深邃的空洞在浓重的乌云间，在遁走的细小雷光中，缓缓形成。


    接着，前所未有的强烈白色雷光，一点点填满了这个云间的空洞。


    .


    “那是什么东西啊！不像是打雷啊！”在福德身后的旁观群众们，见到如此天生异像，不禁惊讶地交谈着。


    作为天雷的召唤者张福德，见到此景也是目瞪口呆。


    他这时候深切地感应到，自己的「万钧天雷咒」在天空中所召唤出来的，并不是一瞬而过的常见雷击，而是更为恐怖的未知现象——


    此刻。


    整个县城的居民，抬头的都能亲眼目睹，那道代表天际怒火的球体，逐渐成型，圆润水滴般的球体，脱离了云间的束缚。


    然后。


    ——缓缓落下。


    化作一道白色的直线，坠入了县衙的位置。


    紧接着，就是宛如长长撕裂的雷鸣声响，剧烈的爆炸，就连县衙附近的近百个平民房屋也一并卷入，其后小半个县城，化作熊熊的火海。


    就算呆在安全的后山，也似乎能够听到，祸害之中的惨叫。


    那毫无疑问拥有“万钧之力”的——天神之怒。


    .


    “这.......这是什么？！”


    下达天雷令的张福德，因为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县城化作大片火海，而惊吓得失去了所有力气，表情木讷地瘫坐在地上。


    “五百？一千？五千？一万？！”


    少年的张福德，喃喃自语道，他念叨的数字，是福德脑海里正在估算的，因为这道天雷而可能无辜卷入的人命。


    “这些人的死，都是我的错.......”


    .


    刚才一群围观的县民，在令人惊愕的疯狂场景中回过神后，有的失去亲人的痛苦，有的庆幸存活，最后的最后，众人便对着少年，纷纷跪拜起来，齐齐喊道：


    “小民，参拜张福德天师！感谢天师出手救助！”


    “你们在说什么？！”福德一惊。


    “这是上天对恶人的盛怒，而您为了解救我们，你才会在城里奔走相告，就是为了把我们解救出来。”其中一个县民激动地说道。


    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去想象，这道“天火”事实上是由张福德召唤而来。


    （所以一切都是天神的“错”，自己反而是救人的一方？）


    福德一开始以泄愤为目的，召集起来的旁观者们成为了幸存者，比任何人都相信张福德曾经对他们说过的“天神降怒，而福德救人”的说法。


    自己因为自卫而误杀一个骗子，结果却全家入狱。


    自己因为盛怒而屠戮万余县民，结果却被人称颂。


    （这是什么讽刺的现实啊——！）但福德没能将这句沉重的嘶吼，从喉咙发出。


    .


    所幸的是，伴随着落雷，降雨也及时到来，将洗劫县城的火海早早消灭。


    自知犯下屠戮重罪的福德，没想过去看县衙官员的惨状，也没有去确认自己的家人是否得救，光是接近那个可能死去一万多人的地方，就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


    最后自己一人背着玄铁剑，像是逃避现实，也是像是寻找救赎一样，一路向着太公道观的方向的山路前进，日夜不歇。


    他想要，可能是一个能够惩罚自己的人。


    .


    半个月后，终于来到太公道观所在的山下。


    在长长阶梯下面，张福德就看到一贯保持封闭，此刻却大大敞开着的山门，深感不妙。


    一走进山门，扑面而来的破败感。


    剩下的一切，便是杂乱无章，破坏殆尽，或者说被洗劫一空的，曾经是太公道观的地方。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到处都没有人，能够回答福德的这个问题。


    .


    最后，福德一人走到了太公师尊的会客厅。


    时常无人的那个房间，此刻更是杂乱，值钱的东西——比如书画，古木摆设，能够带走的椅凳都已不见了。


    但是，此刻那个宛若仙人的银白老人，却坐在地上，对着自己一脸的笑容：


    “你回来了啊？我不是说过你不要回来了吗？”


    “您的道观这是怎么了？”张福德急问。


    “正如你看到的那样，被‘分家’了。”老人的表情却十分轻松。


    “啊？！”福德目瞪口呆。


    “自从你从宝物库带走了神兵玄铁之后，那些追随了我一生的徒弟们，就非常地不服气了。于是，他们闯入了宝物库，把里面的东西一人一件给带走了，接着没了那些初代弟子，剩下的徒弟，为了讨回学费什么的理由，就把这里都拆了分了。”老人的话语，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那你还笑得出来？”


    “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封神时代的人们留下的遗物，都不是我的所有物，不是我的东西被拿走了，根本没什么可惜的吧？”老人很是坦然：“至于这间道观里的一切，也只是跟你们收的学费购置出来的修行环境，给你们分了也是应该。”


    福德说不出话来。


    毕竟，自己带走玄铁就导致这一切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