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父亲的黯淡视线终于现出了光彩，但更多是懊悔：“在六年前那场「渊兽登陆」浩劫之中，我们魔法师并没有得到任何一次的胜利，面对毫无底细的敌人，我们节节败退，为了身后的家人族人，毫无止境地把鲜活的生命填到那个抗击敌人的无底窟窿之中，作为掌权者，比任何人都心虚——”


    埃德蒙的父亲，「迪尔倾」的族长咬牙切齿，低声念道：“我那时候，心里天天都在想着，究竟要到什么时候，那个怪物才会停下来？”


    最后表情又松弛了下来：“最后，那几头「渊兽」退回海里的时候，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们也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渊兽」必然会卷土重来。”


    十五岁的埃德蒙，自然没有亲眼见过令人绝望的「渊兽」，但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族人那连灵魂深处都被压垮的绝望视线，他只能按照字面上“那是一个活着的人类，能见到的地狱”来理解。


    “我们魔法师，绝对不能惧怕挑战，无论何时都必须迎面而上，不许逃避。”父亲一字一顿说着，那种强烈的视线，仿佛像要把剩下所有力量，与期待交给自己的孩子那般：“否则，绝对没有未来。”


    于是。


    从那天起，那“不准逃避”四个字。


    烙印在了「埃德蒙-迪尔倾」这个十五岁孩子的灵魂之中，直到他取代年迈父亲成为一族之长，直到现在。


    .


    时间回到五十五年后的时钟塔评议会。


    在圆桌评议会正在审议日常提案的时候，正如会长所说的那样——


    由索尔会长宣布由「迪尔倾」代表“泰贝莎-迪尔倾”所提交的“安装摄像头”的提案，现场的议员们纷纷讨论了起来。


    此时，即便是过去溺爱女儿的父亲马尔萨斯，也忍不住对女儿大声吼道：


    “贝莎！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这是外公——埃德蒙族长同意的提案。”泰贝莎毫不让步。


    马尔萨斯，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你作为迪尔倾大家族的一员，难道不懂得这份提案要是通过的话，在时钟塔这里开了这个先例，我们「迪尔倾」的秘法从此将不会受到任何的尊重！”


    “那种通过强迫他人选择的尊重，我们不需要。”泰贝莎毅然答道：“想用凡人道具的家伙，就让他们去用吧。”


    “你，你们这是在摧毁「迪尔倾」！”马尔萨斯抱着脑袋，痛心疾首。


    .


    魔法师世界在目前，是严禁「凡人的监控设备」的使用。


    虽然列举了各种理由，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就是摄像头的存在，会原本只依靠「回朔景象」魔法师所口述的“真相”，就很难被操控了，也就是说，在“真相”这件事上，「迪尔倾」一族没有了主导权。


    这样的结果，就会导致「迪尔倾」难以借助自己操控的「纪律」利用“定罪”方式来嫁祸或者打压对手，或者通过“洗罪”的方式获取违规的利益，而这是收入手段极其欠缺的「迪尔倾」的重要财源之一。


    所以，放开摄像头等安保设备在魔法师世界的使用，对「迪尔倾」带来严重的打击——在马尔萨斯等人看来，就是如此。


    .


    泰贝莎知道父亲说不能明说的事实：“我知道父亲大人的苦衷，但是我也不会就此让步。”


    马尔萨斯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一个十分坚持她认知的正义的孩子，但，从未如此态度鲜明地，在众人面前如此强硬地对抗自己的父亲。


    （这是成为家族代表之后，泰贝莎的成长吗？）


    虽然有些作为父亲见到孩子成长的欣慰，但是女儿对抗的是自己，马尔萨斯也是决不让步的人：


    “摄像头这种凡人的小道具，跟我们家的「回朔景象」是没有任何的差别。”


    “现在不就是，即使有了「回朔景象」，油漆的事件没能得到解决吗？”油漆一事成为了泰贝莎支持自己提案的最佳理由。


    “现在就算装了摄像头，也是于事无补！”马尔萨斯竭力争辩道。


    “亡羊补牢，我是为了制止未来同类事件的发生，如果这个地方有摄像头，就不会再有人被杀之后，而凶手却肆无忌惮！”


    泰贝莎狠狠说出的这句话，让不少议员的点头称是：


    “不过用魔法犯罪，摄像头还是有些不太行。”


    “我觉得作为一种补充监控手段，也不错。”


    “对，至少能够震慑犯罪。”


    毕竟事关的是议员们自己的安危，谁都不想在这里成为第二个欧文。


    马尔萨斯听着其他议员的讨论以及他们的情绪知道，即便自己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也很难赢得过“自身安危”的这个砝码。


    泰贝莎说的，是毫无破绽的正理，在道理上退败下阵来的马尔萨斯，除了无力地抑制怒火之外，别无他法。


    但，马尔萨斯终于在情急之中，忽然心生一计，于是，转头厉声问道：


    “张云生，你说过的，你那个会「灵力视」的手下呢——！”


    .


    刚刚观看着父女争执的一幕大戏而过程中一言不发的云生，内心正感叹于“因为爱情的魔力，竟然把一个乖乖女变成公然对抗父亲威权的不肖女儿“的感想时。


    “那位父亲”的咆哮就轰了过来。


    云生只能起身回答：


    “哈蜜朵的话，她正在时钟塔各处巡视，相信很快就会得出这个楼层是否存在鬼怪的结果了。”


    “我们就等真相大白，再来讨论这个摄像头的问题吧。”


    马尔萨斯用的——是为“缓兵之计”。


    .


    「回朔景象」无法找到时钟塔内部的凶手这种诡异的结果，也让马尔萨斯心里也感到了相当的恐惧，这等于无法被追踪的对方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都有可能。


    （但也很可能，这种事就只发生这一回。）


    马尔萨斯对此心存侥幸，尽管对方掌握了“绝对隐身”的能力，却只能泼点油漆泄愤的程度。


    若同样的事情若发生在了外面，也能够嫁祸给其他人，假装是通过「回朔景象」找出了真相，然后随之风平浪静，所以无需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