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格雷厄姆-瓦伦给浩全两人所叙说的“肤浅理论”并不是有恶意的。


    从成立到现在，对「渊兽」的研究内容向来是超高度机密，只被极少的人所得知，「未央所」的负责人格雷厄姆原本想着通过三言两语的表面理论，满足眼前的这位高高在上，但“应该”一无所知的“上司”。


    但是。


    格雷厄姆没想到的是，取得郑浩全这名族长极大信赖一同上船的，貌不惊人的少年秘书，竟然也是「渊兽」方面的研究者。


    事实上，若是郑浩全这位“上司”能够理解他们研究的要点与难处，其实对于这群一直埋头苦干不被理解的研究者来说，其实是一件更大的幸事。


    可以说，「未央所」数十年来，一直在等待像郑浩全这样一名可能理解他们举止的“上司”。


    格雷厄姆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位应该能够深刻地理解到，人类若想战胜「渊兽」必须不惜任何代价。”


    云生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惜代价？你这是索要经费加码的由头吗？”浩全嘲笑着，摇摇头。


    “当然，正如郑浩全族长所说那样，经费是很重要，毕竟，事关我们两百号人在船上的生活以及研究进度——”格雷厄姆老实承认：“但是，我们的研究手段，有时候是不会被他人理解。”


    “研究手段？”浩全知道对方话题的重心所在。


    “对。”格雷厄姆低声道：“我们一直不敢向你们上面公布太多的研究进度，因为我们还没得到确切有益的成果，而过程中采取的研究手段，是无法被他人所理解的。”


    “研究手段？你们是触犯了「禁忌」吗？”云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嗯——”格雷厄姆有些含糊地回复后：“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去一处，几十年来第一次让不是这艘船的研究者前往的地方。”


    .


    在邮轮庞大的内部空间，三人经过了许许多多到铁闸以及沉重的保险门之后，云生从方向感上觉得似乎来到了邮轮的底层。


    转动极为旧式的三段密码盘，负责人格雷厄姆打开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格雷厄姆先进门，打开了灯具的开关。


    一下子，一个敞亮的巨大船舱空间展现在三人的眼前。


    在这个庞大的船舱空间，一共有两排各三个的，足足有二十米高，五米宽的圆柱型的巨大银色金属罐，上面用大大的东方文字，写着各自所属的标示。


    格雷厄姆走过去，依次介绍道：


    “这个是，装有「鳗」实验样本的实验仓。”


    “这个是，装有「鲲」实验样本的实验仓。”


    “这个是，装有「鳄」实验样本的实验仓。”


    “这个是，装有「鲛」实验样本的实验仓。”


    “这个是，装有「鲗」实验样本的实验仓。”


    “这个是，装有「鳞」实验样本的实验仓。”


    “为什么这么大的样本？你们是切了那怪物的一条手还是一只腿？”浩全问道。


    “当然不是。”


    格雷厄姆对着身边「鳞」金属罐最下方的一个按钮按下。


    然后，发动机运作的轰鸣响起，然后在几条粗状缆绳的拉升下，金属罐的“外壳”缓缓升高。


    在这个金属外壳下隐藏着的——


    是一个里面装满液体的巨大玻璃璧。


    悬浮其中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孩子，然而，这个孩子的右臂却呈现着半透明的状态，同时还长出了几条类似“触手”的东西。


    .


    没等浩全反应过来，云生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揪住负责人格雷厄姆的白大褂领口，怒道：“这就是你们触犯的「禁忌」——人体实验吗？！”


    云生刚才以为所谓的「禁忌」，只是「魔法与科学」合作禁忌，没想到是这种如此令人憎恶的答案。


    “没错。”格雷厄姆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幕。


    “为什么？！”云生吼道。


    “因为走投无路。”格雷厄姆答。


    “走投无路.......？”


    “六十年来，我是这艘「未央所」的船上生下来的第三代，算上你们之前见到的我的孩子是第四代——你明白这个意思吗？”格雷厄姆问道。


    “......”云生说不出话来。


    “从我的爷爷，父亲母亲，到我一直在这艘船上，为了从「渊兽」手中拯救人类而殚精竭虑，然而我们手上的研究材料，只不过是六十年前的登陆战中，从「渊兽」身上挖来的那些可怜到不行的‘肉末’，以及日复一日的从这艘船上，朝着万米海底处躲藏的「渊兽」进行的观察。”格雷厄姆苦笑道：“就这些东西能开始的研究，你说我们是不是走路无路？”


    “对不起......”云生渐渐松了手，他没有资格光靠嘴巴，就去责备这样的一群坚持了一代又一代的研究者们。


    “在初期，我们发现那些「渊兽」的肉片，即便在离开了本体之后，只要有魔力供给，这些肉片仍然恢复相当的活性以及自愈能力，但除此之外，长达十年里的反复试验、研究，我们都没有任何进展。最终，父辈们在长达十年的毫无进展研究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这六只「渊兽」的肉块注入了六个拥有准确表达能力，智商正常的孩子的身体里——”


    格雷厄姆拍着装着孩子的玻璃璧，无比惨烈地笑道：


    “——这就是答案了。”


    “你，你们后悔吗？”云生问道。


    “为了拯救总量数十亿的人类，六个孩子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罢了。”世代被闭锁在这艘船上的格雷厄姆，甚至已经不知道如今的全球人口已经抵达百亿大关：


    “而且，我们从这些被「样本」侵入的孩子身上，顺利解明了「渊兽」的一部分能力本质，让我们世代的研究工作不再是空转——”


    “在‘道理’跟‘理智’上确实如此，可是——”云生自己在感情上，无法接受。


    “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别人的。”格雷厄姆拍了拍云生的肩膀，神色静谧地说道：“这些孩子，都是在知道自己要付出的，是生命与尊严的代价，才走上的试验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