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关不敢相信，睡一觉醒来，昨晚那个给她做核桃牛『奶』的老人，也是在这个世界陪伴她最久的人，说没——就没了。


    愣了不知道多久，关小关下楼。


    那个铁血了一辈子的老爷子，一夜就老了下去，他佝偻着背给躺在床上的顾『奶』『奶』擦手，擦脸。


    一面小声的叨叨，叨叨给床上的爱人听，那些话，听得关小关眼眶子直发烫。


    “本以为你会活得比我长久，没想到倒是你先走了？先走了也好，你走路慢，省得我先走了，你追不上我……”


    ……


    顾『奶』『奶』刚走的当天晚上，老爷子便也跟着去了。


    顾爷爷说，以前他和顾『奶』『奶』总想看着我们这一群都安定下来，才能放心的走，现在顾『奶』『奶』走了，看来是放心了。


    还说，年轻时，顾『奶』『奶』就特爱到处走走，玩玩儿，可跟了他，没过一天好日子，打仗的时候跟他东奔西走，提心吊胆，安稳下来又拉拔了一大群孩子，到后来想出去走了，也没了能窜能跳的身子骨儿了。


    最后，又说，死了就死了，也没必要兴师动众，更不要把他们埋在地底下，随便找个大风天把他们攥成一把灰扬了，他们也好到处走走。


    ……


    撒骨灰的那天，已是腊月二十九。


    鹅『毛』柳絮般的大雪，飘飘摇摇，寒风刮在脸上却不疼，只是有些冷，骨灰盒一打开，二老的骨灰就随着海风打着旋儿飞走，很快便寻不到踪迹。


    天冷，家里还有不少后事要办，顾家夫『妇』已先行回去。


    又不知道站了多久，顾奕宸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小北这段时间先去我那儿住吧。”


    洛沐北原本就不属于大院儿。


    能住在大院儿的干休所，那是因为顾爷爷做了她的监护人，现在爷爷『奶』『奶』都离开了，洛沐北不再是军属，关小关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


    顾家的老宅就像顾孤行以前的家，人离开后就被封存起来，再等着合适的人入住。


    ……


    她当然没有接受顾奕宸的好意，她与顾奕宸至多算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交情还不如和杨过，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宋璃。


    只说，父母曾给她留下过一套房子。


    只是那套放在早在十年前因为经济发展，已被开发商拆迁，补贴的那些钱，虽不够她在如今寸土寸金的京都买一套房子，但租一套舒适的还是够用的。


    见她还算识相，宋璃只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听她这么说，顾奕宸便不再坚持，只嘱咐她找房子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段儿，保险起见，他托人给找也行。


    不等关小关再次拒绝，宋璃直接拎着包，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海岸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顾奕宸无奈的一笑，转过头就追了上去。


    顾奕宸走后，关小关抬脸看了看身边的顾孤行，他自刚才就没说一句话，只撑着伞一动不动望着茫茫的海平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小关心里难受，更知道他心里肯定更难受。


    她抱着二老的骨灰盒子，站在海岸边，忽的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书、


    关小关侧过脸来：“听说，人死了，骨灰放在一处，来世也能再相遇，爷爷『奶』『奶』下辈子说不定还能在一起，所以，你也不必太伤心，人总是有个生老病死……”


    顾孤行好似没听到般，缓缓的转过头来，抬手捂住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小脸，语气轻轻的，有些无处安放，问她：“洛沐北，我真的是一个人了吗？”


    他表情有些木木的，呆呆的，像是要一个答案。


    关小关抬手覆住他有些颤抖的双手，勾了勾嘴角：“是啊，当然是一个人，谁生来不是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再赤条条的走，对谁都没有例外，不过，你看，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所以，咱俩抱团取暖吧，直到你我都不再孤单，找到应有的幸福，再各自离开，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