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哪个领域, 能站在最顶尖的人皆是天才,而天才,大多又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个『性』,容幼萱无疑是其中之一。她毕业于如今依旧名声显赫的切尔森机械学院, 但当年的她成绩平平,在众多同学中丝毫没有存在感, 当所有同学都在完成高深课程的学习时,容幼萱则在继续原地踏步着。
她研究数学、物理等一切基础学科,但又从未发表过论文,在机械师一途上更是没有任何建树。
天资卓绝的人总受上天厚爱,他们在最年轻最傲气的年纪就会取得其他人一辈子都取不到的成绩,大多数机械师五十岁时刚刚崭『露』头角, 而在这个年纪, 却已有人成为械联的机械大师, 与之相比,容幼萱简直黯淡无光。耗费了整个青年, 直到一百岁时她依旧是整个行业的边缘人物, 直到过了三十四年, 她才做了一个令人愕然的决定,并从此一举成名。
——一百三十四岁的容幼萱, 向械联提出了晋升为机械大师的申请,并在当时所有机械大师的注视下,从容地推翻三百多年来一直沿用的机械师行业基石体系,又提出足以替代的新论点。
用百余年来的时间来做这唯一一件事情, 很少有人能理解容幼萱在想什么,但从那时起,容幼萱的名字对于大众来说再不陌生,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她不收学生,拒绝任教,只一心投入到各个研究中,直到不久前才终于担任了帕里奇机械分院的院长。
她已不再年轻,但在人才凋零,机械大师纷纷离世的今天,这一行业已再承担不起又一名大师的离去。令人欣慰的是,虽然年岁无多,但容幼萱大师依旧神采奕奕——从这点看她与她先生很是相似,活力仿佛从未在他们身上消弭,着实令人赞叹又惊羡。
而容幼萱大师怎么会突然任教,有人猜测是为了伊桑上将,也有人说容大师也许是在物『色』自己的学生,但这些人可不知道,容大师早些年就已经挑选好自己的学生了。
如今,她放下手中资料,而布朗先生却并未依言坐下,而是整齐收好那些写满复杂公式的白纸,又到旁边倒了杯热茶给自己的老师。整个房间空无一人,容幼萱『揉』了『揉』眉心,接过自己学生递来的热茶,放在手中慢慢转着。
“这次的项目老师依旧交给埃迪教授主持?”
“这次的工程,是军部委托的新型信号增强塔,”容大师用手指摩挲着瓷杯,不紧不慢地道:“里奥是个适合的人选,我只在旁指导就是。”
埃迪教授叫里奥特,是专攻通信网络方面的机械师,近些年来也名气颇大,『性』格有些古怪,但却是个好人。布朗想了想自己的那位同事,板着的面孔也浮上了浅浅笑意,随后向容幼萱问道:“老师这是想帮埃迪教授一把?”
“埃迪是个人才,他有天赋,也有实力,唯一缺少的就是能够令所有大师心服口服的那份灵光一现。”容大师望着远处道:“既然如此,便给他足够多的时机。”
“老师您真是有心了……”布朗先生闻言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一来,您也多了很多空闲,不如找个时间和伊桑上将出去走走?”
“我不忙,难道他就有空闲。”提到自己的爱人,容大师缓缓『露』出了笑:“他现在倒比我要忙得多,不过……虽说没什么时间,吃个饭的功夫却是有的,到时唤上他学生一起,倒也愉快。”
他们夫『妇』二人一生奔波忙碌,早早就放弃了孕育儿女的打算,但人老了,却总是乐于与年轻人相处的。布朗也偶尔会上门拜访,也曾和伊桑的学生碰面,于是他点了点头:“那位姜上将的外孙?我曾与他打过照面,确实出众,也难怪伊桑上将会喜欢他。”
“那是个上进的孩子。”容幼萱说着便抿了口茶:“他长得又和他母亲有些肖似,见到他,我们心里多少也有些宽慰的。”
“那位姜茹小姐?”
“她是个天才。”容大师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活着,在艾文指导下,她现在应该已经成为大师了,但世事难料……艾文死了,姜茹也早就不在了。”
“老师……”布朗先生皱着眉站起身,他走到老人身后搭着肩膀。容幼萱收回自己视线,随后一如既往飞快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平静地拍了拍肩膀上的手,她站起身,背着手向门外走去。
对于容幼萱提到自己与母亲并不知情,写完最后一行字的邵君衍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随后扔下笔靠向身后的椅背。当一个领导者并不容易,尤其他现在还面对着强大的敌人,要殚精竭虑地思考着该如何翻盘,他想过很多方案,但此前这些方案无一例外全都被废弃了,且无论如何,今年都是必输之局。
休息了片刻,他便将桌子上的资料整理好,使得之前的凌『乱』只是一个假象。邵君衍的时间表总是安排得满满当当,这从入学开始就是这样,他的生活枯燥且乏味,甚至到了偶尔会被陆远飞抱怨的地步,通常在白天里他不会容忍自己浪费时间,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明明时间还早,但空中却已经蒙上了一层模糊阴影,恒星的光芒没有了往日温度,投落的光线看着温暖,实则掺着几分寒意。
见面的时候并不怎么觉得,整理资料的时候也没有察觉,现在想起,却是越来越心情高涨,甚至嘴角都不自觉翘了起来。注视着窗外景象,邵君衍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子上敲着指尖,一时半会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
莫奈,从未见过雪。
废弃的黄『色』星球上全部都是荒漠,荒漠留不住温度,往往白天热得要将人烫伤,晚上就会温度骤降,但荒漠却不会下雪。在那里待的那三年,邵君衍每日看到的就是土黄『色』,有时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奥罗拉是什么模样,就更别说是莫奈。有一次邵君衍在浇水时询问了那颗树苗的来历,莫奈蹲在旁思考了一会,便笑着眯起了眸:“因为它的颜『色』和别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就偷回来了。”
他给莫奈说过奥罗拉的雪,但那时的莫奈似乎认为下雪和沙尘暴差不多。想到这,邵君衍嘴角的弧度不禁扩大了几分,面颊上因此深深陷下去了个小窝。
但他很快又顿了顿。
——不过现在的莫奈,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毕竟,他们已经三年不见了。
笑容又瞬间消失不见踪迹,邵君衍抿了抿唇,原本望向窗外的黑眸也垂了下去。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了解莫奈,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又是和谁一起看的陌生风景,邵君衍发现自己出乎意料地在意这些,并对此感到些许的不适。
只要问问就好了……心里这么想着,他又有些顾虑,然而挣扎许久,当拿过放在一旁的通讯器时,邵君衍又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居然没问莫奈要他的联系方式。
“……”在这三年里,邵君衍第一次心中涌出挫败的情绪,撑着额放下手中的通讯器,他有些懊恼地敲了敲桌子,随即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陆远飞敲了敲他的房门,他恐怕都要忘了之后的事了。
“君衍,你还没整理完呢?”
“现在就来。”整理好心情,邵君衍拿着手上一叠厚纸打开房门。伊格纳茨死后,他向导教提出申请,于是学校就再也没有给他的寝室安排新的学生进来,相当于邵君衍一个人独占了一个房间——因为这个,陆远飞有时候留下来时间久了就干脆住下来,渐渐原本伊格纳茨的房间就成了陆远飞的专属客房。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我看你今天花了挺长时间。”
“不是。”邵君衍只是这么回答着便返回去套上外套,那头的陆远飞哦了一声后便手指翻转结着纽扣,没一会就又打理成光鲜亮丽的样子。他在门口等着邵君衍,等到那人出来他仔细打量了两眼,然后笑道:“很高兴?”
邵君衍顿了顿,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抿起唇:“看出来了?”
“你现在全身上下就差写着‘我很高兴’这四个字了,我怎么能看不出来?”陆远飞笑着调侃道:“难得见你有这么要好的朋友,要不哪天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等莫奈有空了,我会问问他的。”邵君衍说着笑了笑,陆远飞见此一愣,很快弯起唇拍了拍他的肩膀。
难得见到邵君衍这么高兴,他自己也是开心的,但……陆远飞自己却有了烦恼的事。
进行过一次大换血的保守派如今支柱已和温崎时代的人截然不同,除去几个四年级的学生,剩下的就全都是三年级乃至二年级的新面孔。当初声名不显的学生们如今已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他们也许各有短板,但彼此配合默契,在实战中也能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成绩。
今日参与会议的人里有维尔莉特。
高傲且身世与他们身份截然不同的维尔莉特是邵君衍亲手提拔的,他知道维尔莉特的实力,并毫不犹豫地交出了自己的信任,因为这个,维尔莉特和邵君衍的关系如今已逐渐缓和,和陆远飞的关系更是更进一步。
——但是,就在开学后,陆远飞却敏锐地察觉了维尔莉特身上发生的微妙变化,他们依旧亲密,但比之前……却是疏远了。
偏生这几日他根本看不到维尔莉特。
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事情,陆远飞几乎在会议一结束便起身追上了快步离去的维尔莉特:“维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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