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秋忙完该做的事情回到宫殿已是亥时,如往日惯常径直走向桌前,看到了砚台旁放着的玉坠。
燕清秋伸手拿起,指腹轻轻抚过上面。
望了眼窗边溢进来的夜色。
思忖着明日给她送去。
—
翌日清晨。
燕清秋走到将军府门口,雪白的衣袖贴侧衣边,眉眼间蕴着淡淡几乎没有的情绪,清音素言道:
“我找你们将军。”
站在门口的侍卫一见对方的衣着气质和相貌都属上上层,心想着应该是哪家的公子,问道:
“……公子说的是哪位。”
“司沐桑。”
“公子说的是大小姐啊……”
左边守门的侍卫接道:
“今日是大小姐起征之日,平明时分便离开了。”
离开……
这两个字在燕清秋耳边反复,他怔的一下,像是恍惚了,屋檐上未遮住的光迎上美人漂亮的眸子中浮现出的一缕茫然。
“……我知道了。”
燕清秋转身往回走,却蓦然停在一个空寂无人的巷口,像是失神般的停着。
一动不动。
燕清秋站在无人的巷口站了很久。
但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站了很久。
直到清晨的冷风穿过寂静的巷子轻飘飘的吹过脸颊,他的睫毛才略微的一颤,垂下来。
微微抿了一下唇瓣,似乎想把指尖的苍白压下去,心口处似乎被什么禁锢住的发紧,牵着呼吸,一下下缓慢跳动,隐约的触碰上无形的尖锐,开始发疼。
……
燕清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
目光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玉坠,神色淡漠的看着一抹淡红的线沿着手心扩开。
藤蔓般生长攀爬,纹路也有些怪异,渐渐的没入雪白的袖口,无尽蔓延……
燕清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宫殿内多了一个人。
“公子——”
一个长相白净的男孩冲到燕清秋身边。
看着从他领口快速蔓延上来的红纹,白净的脸上满是紧张,又有些疑惑的嘀咕着!
“明明半个月发作一次,现在明明还没到时候……”
燕清秋视线看到突然出现的人,“……明青?”
“嗯!公子是我!”
明青说着,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往殿内的另一端走,在光线未照及的地方,拖出来一个很大的包袱。
“还好我这次出谷带来了些药……公子你等我一下。”
边说,他把药放在桌上就走出殿门口,找到一个路过的太监,让他备桶水端来,太监呼哧着着问:
“你谁……”
明青把腰间谷主给的牌子亮出来,晃在太监面前。
谷主说了,在宫中只要有什么事,就把牌子亮出来,就会有人帮忙去做。
明青想进宫的时候忐忑的用了一次,成功进来了。
显然很有用。
这次也不例外。
太监看清明青手中的牌子,连忙跪下。
“去搬桶水来这。”
“奴…奴才这就去办……”
明青把牌子收起来走回殿内,看着自家公子出神的盯着手中的玉坠看,也不知为何。
明青问了一句,但对方并未回答。
明青就走到桌旁,手上熟练的调药,在太监把一桶水搬进屏风后,便把调好的药尽数倒入桶内,待一盏茶的功夫。
明青走到燕清秋身旁,
“公子,药浴好了!”
“……嗯。”
美人走到屏风后,衣衫都未脱,径直踏入桶内,他肢体修长好看,一头青丝飘逸在耳边,仿佛要垂到水底似的。
混合着药的水完全浸湿他的衣衫,雪白的领口也被微弱的水波一点点沾湿。
燕清秋靠着木桶侧,忆起那日林中她掩护自己躲开一批人……
虽然并不需要。
但对方执意要帮他,强行帮完后,口中还笑意吟吟的说着不矜持的话。
——“给我亲一口。”
如今想起来……
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美人一只手从水中抬起,指节白皙匀称的手微握着,缓缓展开,水划过他手心,从指尖成细线流下,又成珠滴入木桶内。
玉坠也沾上一层薄薄的水,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透亮。
他的视线落至手心处的玉坠,眸光不自觉的轻缓下来,长长的睫羽眨下,根根分明,光从屏风穿过变得微微朦胧,覆在他眼睑处,好像有些脆弱感。
让人不敢轻易惊扰。
水面上倒影,微弱的波动间,光在浮动,所有的不平静都和心中的情绪符合。
燕清秋明白自己这种情绪是因谁而起,却不知为何。
他也从未觉得药浴的水有这般刺骨。
心口好像什么东西被挖出来,长日浸泡在冰水里,日日夜夜,冷意从心口蔓延至指尖。
木桶内的人慢慢慢慢的合上眼睑,人有细碎的光停留在脸上,抬起的手垂入水中,指腹轻微的摸过玉坠表面,另一只手在水中把衣摆揉成一团,然后松开,再揉成一团。
如此反复,似乎能缓和那股莫名的冷意。
……
燕清秋从木桶中出来,擦干换上干净雪色的中衣,再随意披了一件衣衫坐在榻上。
“公子,喝一口吧。”
明青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
“放着。”
燕清秋雪白纤长的指尖合着衣衫,长长的睫羽垂着,眸光看向窗外的暗色,可以看到殿口的台阶。
有人影在那。
他忽然想起什么,蓦然起身。
这一举动让明青惊讶出声:
“诶——公子……”
燕清秋走到殿门口,看到在摆弄那盆栽的人影。
在昏暗的视线下,确认是靠前的那一盆。
栽种着红蓝玫瑰。
暗色下,白衣美人沉声道:
“谁许你动的。”
夜色下,宫女被突然响起声音吓了一跳,借着手中灯,对方漂亮惊艳的眉眼映入视野。
宫女一下子羞红了脸,手都不知道怎么放,磕磕巴巴又慌乱的解释道:
“殿下……我……”
美人合着外衫的指节微微用力,清色的声音又往下沉了一个调:
“离开。”
宫女莫名感到有些害怕,
“……是。”
燕清秋站在殿外,夜的月很亮,很清冷,风很凉,吹在身上也很冷,他安静的看着台阶旁无人浇养的花,随风摧残。
像是被丢弃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