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微生稍加停顿,见柳月宸沉默不语,他更加镇定,继续道破问题之根本:“魔尊近来动作太多,不利于安抚魔臣啊,应张弛有度徐徐而图,臣明白您恨不得把蛀虫除之而后快,可事有轻重缓急,切莫急功近利。”
意味深长地与印魔灵对视数秒,最终柳月宸叹出妥协语气:“若私交被天族察觉,怕此番大战会牵连魔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本尊削了玉魔圣一条左膀右臂,他居然心急着想断魔界安宁。”
柳武雪深思,而后向柳月宸提议:“魔尊,人族皇帝想必也不会承认与灿王玉魔圣交易一事,为今之计,应当寻出秘密私交的通道从中作梗,逼勾结之人相互猜忌,以便查实及牵制个中厉害。”
陈宇印微生二人皆点头认可。
柳月宸扫视座下连跪的三人,伸处手扶起,同时附耳轻语。
众人领命,逐一退下。
见魔臣们离去,卢青志走到柳月宸身旁提点告诫:“魔尊,除此以外,您还要顾虑狐族。莫信虽不主张武力,却难保得知此事后,会把这次的恶行外传。为防止天族得知后对魔界偷偷使暗枪,我们要有所防备才好。”
柳月宸沉默数秒,说:“莫信的女儿在本尊手里。”
卢青志眼珠子未曾从柳月宸的脸上挪开。
“魔尊别忘了,莫信有一位桀骜不驯的兄长,莫永。”
猛然睁开疲惫的双眼,柳月宸捕捉到卢青志话语中透出的危险气息。
那是与他内心同等警惕的敏锐直觉。
“你去办。”
“喏。”卢青志领命离去。
李芸生趴在凝冰的石柱上瑟瑟发抖,刺骨的冷慎入她的后背,冷汗伴随低温而凝结成一颗颗冰珠,将她的身子也黏在了石柱上。
适才的震怒令李芸生回想起柳月宸与沈玉恒私聊的场景,他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与不择手段的做派,跟此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你在这里做什么?”
凌冽话锋如晴空霹雳,李芸生发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惊慌失措地跌落在地。与石柱分离之时冰汗撕扯着她后背的皮肤,她生疼却不敢叫出声,只顾朝来人行大礼。
不抬头看也知道发现她的是谁。
“魔魔尊万安!魔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偷听的。”
长指一切,冰雾凝聚成团在柳月宸阴晴不定的指腹上,飞旋待发。
冷目里再没有半分看见熟人的眼色,柳月宸一字一句,冷沉地说:“窃听要务,是死罪。说吧,是谁派你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潜伏在魔后身侧,有何阴谋?”
“不,不魔尊您误会了。奴婢想要跟魔尊禀报魔后娘娘的旨愿,见殿外无人通传,又怕魔尊您不接见奴婢,情急之下这才偷偷潜入殿内,不曾想魔尊正在与其魔臣忙于要务......”
“所以,你已经看到听到适才本尊议事的全部内容了?”
李芸生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又磕了个头:“芸生不,奴婢恳请魔尊恕罪,奴婢真的是无心的。”
柳月宸半信半疑,眼前软弱无能的李芸生,看似无毒无害:“倘若今日殿内议事走漏了风声,本尊便会向魔后讨了你,届时再与你细谈。”
李芸生高举右手竖立三指,示意起誓:“奴婢,奴婢此生也不会将今日所见告诉第二个人,包括魔后娘娘,恳请魔尊信任,即刻随奴婢前往媛凤殿去见娘娘。”
柳月宸放下半数戒心,只因她将话指向自己牵挂之人。
“魔后怎么了?”
“娘娘,娘娘她很不好。自从她被您囚于媛凤殿,便终日以泪洗脸夜不能寐,”话及生情,李芸生的泪在眼眶中打转,“那双美丽的眼睛都快熬瞎了。娘娘如今失去了你,她生不如死。”
虽然柳月宸明知道翼银烟会伤心,可他的一颗心却在李芸生简单粗陋的言辞中被刀来回割拉。
“她,她只要好好待在媛凤殿内,有你的照顾,还有江引希的看护......本尊,本尊不知,此时还能不能......”
“不魔尊,您不能再犹豫了,再拖下去,娘娘就真的要归灵了!”
“不过是伤心,本尊何尝不是,你言重了。”
“不是的,不......”
见柳月宸想要结束对话,还让卢青志过来拉她,李芸生鼓起莫大勇气,不顾拉自己的卢青志,破格拉住柳月宸的衣角,强迫他留下。
“魔尊,自从您撞破沈公子一事,娘娘便开始不思饮食,细数下来已经快过去半月了。她吃什么就吐什么,几乎没有吸收到什么营养,昨日更是颗粒未进,滴水未饮。而且,她高热不退,已经病了足足五日,今日收到翼王妃的家书更是绝望地跪倒哭泣,整个人失了神气......”
“为何魔后会再次病倒!”
明明,他已经将所有的多端诡计拔除掉了!
到底还有哪里是出了问题?
柳月宸脸色铁青,严峻发问中夹杂斥责:“去请药医没有?”
李芸生没这么多心思,只沉醉在自己的愁思中,说:“如此伤神又虚弱,怎会无病?虽然奴婢看不懂娘娘用意,可奴婢猜想,应该是为了不让您牵挂吧,我家傻娘娘生熬至今,打死都不肯请药医。”
李芸生终于将多日的忧心道出,她压抑得要崩溃,一时间无法抑制自己的啜泣。
“奴婢跪着求她,她也不肯,呜......”
沉重急促的喘息声窜入李芸生耳朵里,一反常态,只见柳月宸变得不够淡定,抓耳挠腮之际,彻底换下了适才威凌神武居高傲视的神情。
他激动徘徊着犹豫着,再看了李芸生一眼。
沉默不语,却心急火燎地冲出皓羽殿。
李芸生慌神之下,眼角只瞧见一个幽蓝虚影从自己身旁闪过,殿内便再也没有了魔尊大人的身影,只落下一句已经不太能听清的话语:“速去药王殿请药医去媛凤殿!”
卢青志也开始朝殿外疾步而走。
灵舞翠衫,冷泪滑肌。
此时的消瘦轮廓刻骨,脚底炽热的焦火将痛蔓延。
翼银烟赤足于日光下浅舞,无神的眼空对风中摇曳的垂帘枝,遥思故乡。
举目遥望,何处归途何处路?风熏燕柳如画,唯她单捧花露独赏。
落寞的孤舞一如惊鸿悲曲,宛转伤感淡淡回肠。
远处的美人已无往日的容光焕发,可形销骨立的身躯依旧透露不屈的坚韧,浅抬舞步里扬起的微风任由长衣飘飘,她将这份驻地的坚韧以利落娴熟的舞动生动刻画。
柳月宸想起那个在翼王府里初次献舞的翼银烟。
她的美,不管在何时何地都不曾动摇,一如她自信灵动的骄傲。
见翼银烟随手拾起垂帘枝下的奇异光彩,将它凑向鼻尖随之共舞,柳月宸惊煞了一张黑脸,如风驰电掣施法赶到,生生将她手中之物狠狠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