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宛琳皱着眉,眼神透着忧虑和迫切,令原本心如止水的桂心怡也有些错愕:“这,应该没事的,魔后姐姐是当着尊上的面送我的礼,何况她人这么好,不会对我……”
淳宛琳打断她的话:“妹妹!打从你入宫,就是这样的纯良,这样可不行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上次,我好心将新得的珍稀花木送去给魔后自个挑选,万万没想到它竟长了毒草。就是这么件小事,她就向尊上告状,暗示我对她想要加害。这滔天的罪名真是折煞了我,春里发苗是谁可以预测得到的?可她却一口咬定是我图谋不轨。”
忆起往事不堪回首,当初被柳月宸胁迫逼问的神色至今难忘,淳宛琳声泪俱下,用衣袖抹眼,装可怜状:“尊上也是被她迷了心智,事情都还没有查清二话不说就来我暖沁殿兴师问罪,无意间我才受了伤,休养了这整整一月才算愈合,如此我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了。你可不要学我这般松了神,被诬害了去。”
淳宛琳梨花带泪,楚楚可怜地垂眉低视:“这误会怕是无从解开了。”
“都怪妹妹,勾起姐姐的伤心事了。”桂心怡不知所措,只能生疏地安慰,“上次见你在媛凤殿请罪,我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如今听你说了,才真切明白个中细节。淳姐姐放心,日后等我见了尊上,定会为你多说好话,好帮你解了尊上的心结。”
什么是唱双簧?现在就是!
收起眼中晶莹,淳宛琳抽了抽鼻间残余的泪液,幽幽地说:“妹妹有心,姐姐在此谢过了。总之你切记,哪怕你对她再不设防,也不要给她过分亲近的机会。她不是善茬,要是她没忍住,对你出了手……一切皆以孩儿为重,知道吗?”
话至此,桂心怡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低垂的直睫盖住了她的双眼,令淳宛琳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日后有我看护你,不会让她有机会在你的紫霓殿生事的。”
淳宛琳的话如同一纸保证,桂心怡抛开眼中顾虑,笑着点头。见桂心怡略生倦意,淳宛琳多吃一块甜糕后识趣离开。
她扭起艳韵风姿的身段,边走边喃喃,嘴角浮现深意不为人知的弧度。
“哼,三言两语就被本宫扰了心,蠢钝如猪!”
然而,桂心怡确实比她更胜一筹,那就是桂心怡得到一样她始终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是柳月宸的人。宫中三妃里,玉倾城早就育有柳文毅,而如今桂心怡也有了身孕,翼银烟更不用说了。
唯独自己......
可恶,她要嫉妒到发疯了!
越想越不甘,适才那点仅有的得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送走了淳宛琳,桂心怡收起做作的笑意,她让淳印芝重新把荔桦诞拿出来。
打开外表华丽的锦盒,目光所至并不是那株正中存放的荔桦诞,而是乘着荔桦诞的锦帕下,露出的白白的一角宣纸。
一开始她就留意到那一角白纸,见淳宛琳没有特意提及,还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东拉西扯说着其他话题,她便没有在明面上将它取出。
或者淳宛琳是不想让她当面查看,有什么话想要私下与她说。
桂心怡提起锦帕,捻起那一角宣纸,将一张整齐折叠的纸条取出。心中揣度着其中内容,她不紧不慢地打开。
桂心怡诧然,瞪圆了眼,注视手中纸条内容许久后,才将眉目抬向暖沁殿方向,不屑的弧度慢慢从她嘴角浮起。
——侄儿感念姑姑悉心疼爱,前些时日有人赠予侄儿一株万年荔桦诞,如今侄儿借花献佛转赠姑姑。林儿没有别的奢求,只愿姑姑身体康健,心想事成。
这应该是一张未曾打开过的纸条,不然的话,怎么还轮到她来偷看?
看着纸条许久,桂心怡终于笑出了声,还越笑越开心,不同于刚刚的虚情假意,这次她是真开心。
“真是蠢到家了!”
淳宛琳原本已经回到暖沁殿门口了,玉倾城又派人来寻,她只好折返,步向香斓殿。
入殿以后,二人嘘寒问暖一番,又共同谈了谈桂心怡,见玉倾城仍旧不咸不淡,淳宛琳心中也明白三分。
“玉姐姐,我脸上的伤才刚刚好些,如今我在翼银烟那碰了壁,尊上更把媛凤殿守得滴水不漏,连个无名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不可能再安插人手进去了!如今你我再也不能贸然出手了。”
随即,还唉声叹气地负气补充:“她命硬,剧毒也无法治她,现在有了尊上这副守门神,更是刀枪不入了。”
玉倾城听懂她话中立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想到,淳妹妹这么轻易就撒手放弃了?”
“不然还能如何?你都将她的旧情翻出来了,她不但没有失去尊上的信任,还日渐隆宠?如今尊上已经两月有余未踏入你我的殿门,我们都快与那洛……都快沦落成冷妃了。”
正在喝茶的玉倾城闻声定眼向前看,抬高的眉眼似有警告意味般直视淳宛琳,淳宛琳被瞪得心虚,举起手边茶杯装作口渴,不再说话。
“这是一时的困境,并非一世。等过几日尊上心情好些了,我们再约好在他寻桂妃的路上出现,定能借桂心怡这股东风,想些法子重获尊心。”
淳宛琳见有破解困境的办法,顿时眉头舒展了许多,连忙放下茶杯来:“玉姐姐果然机智,这是一个好办法。”
见她放宽了心,玉倾城也随之叹了口气,道:“翼王表面受贬,实则手握魔界四分之一的兵权,气焰更胜从前。翼银烟入宫已半年有余,看现状怕是稳如泰山不易撼动。既然我们在她面前屡屡挫败,不如就将她放一放,先假意讨好着,不要为自己惹一身麻烦。”
淳宛琳看着眼前的玉倾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玉姐姐说得是,妹妹都听姐姐的。”
只是淳宛琳想着自己脸上的伤,可再无半分心思去做损不了人反而伤己的事,只要不让她去捅马蜂窝,让她做其他不痛不痒的,她都愿意。
见屋内香炉无烟,玉倾城唤人带来新的熏香,屏退左右后亲手将它重燃,淳宛琳只觉屋里暗了暗,兴许是风大吹掩了门,她没想其他,从旁陪同。
玉倾城边把熏香的火星点起,边悠悠道:“如今翼银烟得宠,桂心怡有孕,本宫虽暂时失宠,不过尚有努力勤勉的文毅乖儿作伴。细细斟酌下,淳妹妹,现在你的处境是最危险的。万一日后桂心怡诞下尊亲,你可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淳宛琳当然有想过,只是苦无对策又无权无势,她的父亲淳国秋未能趁前段时间前朝内乱时瓜分到丝毫好处,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不咸不淡,不上不下,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魔灵。
如今她身为最不得宠的弱妃,宫里的其他宫妃她个个都嫉妒得咬牙切齿,却个个都是得罪不得的主。眼前的这位虽与自己亲近,只是她如今也不得势,继续依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好处。
脑中的不甘跑过一通后,淳宛琳的心重新恢复了无风波的状态,拨弄着冉冉升起的袅袅熏烟,眼神漂浮不定:“我又能如何?打不了翼银烟的主意,难道还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