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得轻巧,心境也表示大度超然,可翼银烟眼前这个佯装若无其事的男人,却把自己阴晴不定的脸浅浅藏在背光的阴影中,并在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似乎并不打算向她诉说。
翼银烟找到莹东草了。
此时她想起了《百草医》上卷中对莹东草的解析:莹东草,根短叶长,叶面翠绿叶背呈深紫色,无毒,草汁中存在一种抑制血肉生长速度的霉菌,若生灵有创口,服下莹东草则难以愈合,康复延缓。
何忠芪那日在皓羽殿曾经说柳月宸服用过莹东丹,这个莹东丹会不会就是用莹东草做的?若真如此,柳月宸为何要抑制身上的箭伤愈合?出发去石界之前,何忠芪曾叮嘱他少动休养半月箭伤方能愈合,当时她看箭伤的深度觉得还不至于要这么久才能好,如今药医开始嘱咐他进行保养,说明柳月宸已经停止服用莹东丹。
所以后来他的伤才会这么快就好了?也由此说明,药医一开始就知道柳月宸在吃抑制伤口愈合的药?
吃莹东丹目的是什么,是因为想得到石巨人地界吗?他是受了伤再图谋吃下莹东丹,以此在雨扇舞面前假意示弱谋得进击时机,还是一开始就计划着带伤去石巨人地界?
思路越飘越复杂乱成一团,她的心开始重重地跳。这么大的一盘棋,自己在其中到底是充当怎样的角色?她害怕知道真相,可她又好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也许摊开说白了她反而能坦然面对。
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个清楚,她伸手反摸他冰冷的脸,恰巧对上了他无意间走了神的眼眸,眼中的光流动得很慢,带着忧郁的沉闷不甚欢愉。
他很难过?是因为桂心怡和她腹中骨肉吗?
将千言万语咽下,翼银烟凑前对他的眼眸浅浅一吻,将他的神智拉回:“月宸,你虽说不爱桂心怡也对这个孩儿不甚关心,可你心底还是在乎他的是吗?如今失去了他,你是不是也很难过?”她拨开他的外衣从内环上他的腰,轻轻将他搂下,送入自己怀里。
罢了,看他这样难受,她那一丁点想要发难的小脾气顿时显得小家子气。
若是该说,若是他想说,终有一日他会向她解释的。
柳月宸为之动容,感激地伸手回抱,很快又抬起头,浅笑着说:“烟儿,本尊很重,这样会压到你的。”
她笑他欲拒还迎的姿态:“一小会没关系的。”
他的眼神才刚要亮起一丝光亮,却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急速地一沉再沉,如海的眼眸里,有一块无比沉重的大石正以极快的速度无止境下坠,很快沉到最底下重重跌落埋在海底的砂石里,海底顿扬一片迷雾般难散的混沌沙土,搅得原本清澈的碧水混浊不定。
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去石界的那几天,他明明吩咐好许辛婉务必将避子汤准备好给翼银烟服用,然而顾着夺取石巨人地界,他竟然忘记许辛婉这次并没有跟去石巨人王宫陪同服侍。
她终究还是要踏入自己设好的圈套,成为被虎视眈眈的猎物,哪怕他不舍得,其他原本同行的人未必也能如他一般动恻隐之心肯放手。
等苦涩无比的笑意被柳月宸努力修葺变成一个柔软好看的弧度,他拉松她的手,正面看她。
他的眼里重新化作一股被骄阳照射过的暖流将她包围,性感薄唇魅惑高扬朝她的耳根凑了过去:“现在可不行。”
他似乎......很高兴?
翼银烟躲不开耳廓边如热浪般的呼吸,待她反应过来,身躯突然定格,瞠目结舌将他楞楞推开,面若桃色:“什么?你是说......”
他摒弃杂念,任由本就该因此而欢雀的心情表露出来,弓身,心满意足地将手伸进被子里,安稳放在她小腹之上。
没关系,他可以守住她的,更何况这是他的孩儿,这的确是他的亲骨肉,他也终于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儿了。
起初翼银烟以为自己刚刚醒来体温偏高,他微凉的掌会让她不适应发抖,没想到,她的身躯自然而然地接受,甚至有迎合而上的冲动,他掌中的唤术被她肆意吸入体内,整副身躯随着腹部处血液流淌着的兴奋变得格外愉悦。
薄唇轻启,他无比动情地提着她下颌,深深一吻:“我们的孩儿天赋异禀乃幻术继承者,他连引希的真气都产生排斥,可见只要为父的呵护。烟儿,你要当娘了,日后莫要胡乱走动,且记得呆在本尊看得见的地方......”
翼银烟瞪圆了眼,高翘的睫毛定定不动:“你说真的?何忠芪来看过臣妾了?”柳月宸点头。
原来这些天隐隐头晕并非是因为吃得不好吃不定时,而是因为,她怀孕了?她有柳月宸的孩子了?!
她莫名感动起来,哭了。她终于都得到这份缘分了!
这娇滴滴的巧泪下得猖狂,柳月宸有些惊讶,没想到翼银烟不带任何征兆就突然哭起来,不由得抽回手忙乱为她擦拭:“烟儿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呢?本尊就守在你身边,要是哪里不舒服别憋闷了自己,告诉本尊,什么事情不满意的都可以跟本尊提。”
翼银烟突然停泪,拉高身上的软被遮掩半张脸,只留着一双含着不甘与怨念的眼眸无辜瞅他:“是不是任何一个宫妃怀上魔嗣后,尊上都这样哄着?上次烟儿看桂妃怀孕的时候,你也是老高兴了......”
没有区别对待,我还当什么魔后娘娘啊?还怀什么孩子啊?那么辛苦。
柳月宸苦笑撑额:“烟儿一定是看错了,你一向知道,本尊对她们只有逢场作戏,从不认真。”
这下她更不愿了:“臣妾怎么知道尊上此时不是逢场作戏?”
眼角抽了抽,柳月宸内心煎熬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
憋了半响,他拾起眼边她幽黑的秀发,假意漫不经心地轻啄她发尖,极其不情愿地开了口:“本尊没有更多的孩儿,本尊只有过一个你,还有你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