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银烟有了身孕以后,总想着在柳月宸跟前转悠,柳月宸终于忍无可忍,开始限制她的人生自由,他开了金口,只准他亲自驾临媛凤殿去探望她,不准她自己跑来皓羽殿。
在媛凤殿无聊了好些天,今日一早醒来翼银烟终于有了反省的觉悟,意识到自己有多粘人,于是决定不再想着柳月宸转去找莫萱儿打发时间。
其实也不是有了多么了不起的醒悟,而是莫萱儿终于从柳月宸的魔掌中解脱,她也终于可以求得柳月宸同意,能偶尔见见莫萱儿。
这么苛刻的条件她是不想接受的,不过看在驯夫细则拿到手以后逗了她几天的份上,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印微生的主妻所写的这份驯夫细则虽然也有写出几条实际的御夫技巧,但其实翼银烟看得出来,这份御夫条陈写得是万般纠结,除了头几条真半分有那御夫的威力,后面的内容很快就走偏了主题,从自我反省到自我惭愧,一路文笔都在引用典故做暗语,再到后来就直接写下了她自己的心声,看得翼银烟哭笑不得。
想必当时印微生的主妻写这份细则时该有多欲哭无泪,为了写满这一百条,她不知绞尽脑汁水了多少字,用多少故事才勉强凑齐,等明目张胆凑够了一百条,她又胆怯了,立即又添油加醋地表达自己的惭愧,恳求魔后娘娘原谅她才疏学浅,放过她夫君一马。
柳月宸曾经来找她取这驯夫细则名曰“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尽心尽力”,不过翼银烟藏得好好的不肯给。倒也不是她小气家子,不肯把那些惊天动地的而是她怕柳月宸为了讨好她对印家又有怪罪安一些稀奇古怪的罪名,她可不想开罪这忠厚老实的世家。
只是这驯夫细则能逗她几天又如何?她有好多个几天,千千万万个几天,一大把无聊的时间。
李芸生戳穿了她:“娘娘英明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欺骗自己,明明是魔尊厌烦你天天黏糊才称‘政事繁多’不让你去皓羽殿的!不过芸生也觉得这是为了你好,日日跑去皓羽殿长久以往,说不准前朝的魔臣们会给魔尊递什么折子呢!上次那两位魔灵不也险些弹劾你无德吗?幸亏此事被魔尊给压制了下去。虽说你怀着魔嗣,可现如今还不能对外公开,你不能太嚣张。”
翼银烟白了她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又不是本宫想黏尊上,是孩儿想念父尊而已。尊上隔三差五安排民间戏院里媛凤殿做戏,又将市集上的新鲜玩意都搬来这里,本宫才不无聊。现如今就是玩累了才会寻他吸收气息养身子。”
吸收气息养身子......额,这个说辞令李芸生想到了别处去,最近她也跟着听了不少的戏文,有些故事说幽灵为了得到生人的力量,从而魅惑俊男俊女吸食活人身上的精气,直到那人精元衰竭而亡,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李芸生表情奇异地扬高眉,用观赏妖魔鬼怪的眼神来瞅翼银烟。
翼银烟赏她一顿挠痒痒。
不过说来也怪,那日被人强制午睡后,柳月宸便派卢青志将她护送回媛凤殿,卢青志也曾偷偷告诉她皓羽殿来了刺客不安全让她近来少些到皓羽殿走动,担心了一晚终于见到了毫发无损的柳月宸来了媛凤殿看她,她的心才安稳下来。
自此她就要求卢青志一定要实时汇报柳月宸的行踪,不许有丝毫隐瞒。
如媚殿一如既往的平宁静谧,只是有了翼银烟以后安静就自然而然被打破。
翼银烟总以为自己是在骚扰莫萱儿,却不知,莫萱儿从心底一直都期盼着她能来将如媚殿里如死潭般老练的宁静搅碎,为如媚殿添些美好的喧闹。
这种美好对于莫萱儿来说,就像一种能上瘾的毒药,是她内心里极度克制却又无法被忽视的饥渴。
今日莫萱儿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坐在院中晒太阳,等听见翼银烟来了的动静后,那漂亮细长的乌紫瞳孔才真正撑开扬高,里面闪着许久未有的期待波光。
见那朵朵红花灿烂依旧,翼银烟笑得比花还殷红,唇惑涟涟:“红涟花不是夏日盛开的吗,怎么如今入了秋它还能开着?”
收起流连在翼银烟身上的目光,莫萱儿站起,白衣如一泻千里的瀑流随身倾下,轻纱微扬如烟如雾随她而行,翼银烟看痴,目光随莫萱儿的一举一动来到那株红涟花面前。
她眼眸含情,修长的指凑近花蕊,无比轻柔地细细抚摸:“上次你看到的这朵红涟恰逢在夏日盛开,还有你母妃派人移植到翼城里栽种的红涟花也是因为失了与狐族的牵绊,所以才会变了属性。实际上,红涟花经久难衰,一株花可绽放百年,只要一骨花蕊足够成熟它便能绽放,并不分季节。”
“红涟是我们狐族特有的花,相传红涟是我们狐族先祖用自己的鲜血培育而成的花种,或许这也是它身怀狐族气息的原因,它能为我们狐族人搭建沟通的桥梁,通过红涟我们更容易感知到族内子民,如同心心相印。”
翼银烟想起许久不见的母妃,不由得羡慕起来:“怪不得萱儿这么喜欢红涟,原来它背后还有狐族人之间这么强烈的羁绊。本宫也许久未见自己的母妃了,不知她现在可好?如今本宫同样身为人母,不由得开始念起自己亲娘了。”
不知母妃现在在翼城可好?虽说从柳月宸那听说上次翼城之乱她母妃安然无恙并没有受到影响,不过现在她父王还没能回去翼城主持公道,空留她母妃一人守着翼王府,想必也是寂寞的。
她好想接母妃来魔宫里跟她同住,只是母妃来信说翼王府需要她主持公道,翼城百姓也将她看作是翼城的信仰,所以她也不好抽身来魔宫。既然如此,翼银烟就没有过多的担忧,毕竟她也听说柳文疆会暂时协助管理翼城一事,等她父王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了,自然会回翼城主持。
此时的翼银烟并不知道柳文疆已经成为新一任翼城王,更不知道元婉莲其实早就被柳月宸的人禁锢在翼王府中不得出入。等到日后那令她无法接受的真相如猛虎扑向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那一块柔软狂肆嗜啃时,她才终于从美梦中逐渐清醒过来,然而那时她想逃,早就来不及了。
听到“同样身为人母”这几个字,莫萱儿全身一震,背对着翼银烟的淡雅笑容在瞬息间换了味道,就像一颗原本有骄阳照射长得极好的果实,突然遭受狂风骤雨的打击后黯然落地,在雨水里泡到了次日,在夹酸的果味中隐隐开始有着腐烂的前兆,再也不可能成为果农的喜悦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