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生想反对的心开始动摇。
是啊,她将血书的内容偷偷看了不下百遍,她也曾多次见识过柳月宸的冷酷无情。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畏惧柳月宸,不仅畏惧他本身的凉薄与手段,更畏惧他会在翼银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翼银烟给出绝情致命的一击。
“这是我的忠告,听不听随你。”
毛毛细雨从白茫茫的天空中下了起来,雨滴不密却越来越大滴,最终在空气中划出一根根银针般漂亮的轨迹坠落在二人肩头上,细微的哒哒声有一下没一下地随雨滴一同降下,搅乱了李芸生的心跳。
抛下脸色从幽沉的青色逐渐过渡成苍白的李芸生,沈玉恒收起冷冷的眼色,伸掌接过少量的雨水,他伴着冷冷的春雨擦掉眉心的药粉,飘逸离场。
其实他也不想做出伤害翼银烟的事情来,他只是认为,让翼银烟看清柳月宸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说不定她能更信赖自己多一些。
只是要这么深厚的信任做什么?他暗自嘲讽自己,他......他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得到她了吧......离开了那个姿容无双的魔尊大人,她还有可能会看上他这个无名无利甚至还毁了容,四肢不全的残废么?
沈玉恒屈指敲敲自己刺痛的神经,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佯装轻松地朝翼银烟寝殿最近的窗户走去。
八个周期的运功已经结束,媛凤殿还没有听到许辛婉她们回来的动静,想必庆典尚未结束。
翼银烟靠在窗边再拿出母妃的信细细琢磨后,正无聊地看窗外突然下起的雨,一个隽秀的身影来到她静静观察的窗外,半笑看她。
确保四周无人,她浅浅一笑,不温不火地唤他:“玉恒,你怎么来了?”
她可以确认,自己并没有用起那块黑色的石头。
虽然在得知沈玉恒没有归灵后翼银烟倍感欣慰,可实际上她并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打从她弄清楚自己心意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想好了与过去分割干净。
那天沈玉恒所给的那块黑色石头她之所以愿意收,也只是对当时看着凄楚的沈玉恒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而已,仅此而已。
若是可以,她此生都不愿意再从犄角旮旯的某个角落里再翻那块看着不太正常的石头出来。
然而沈玉恒却一脸意外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心慌。
沈玉恒呆滞了一下,朝她行礼:“魔后娘娘,臣来迟了。因为上次您独自闯入了娴女殿,所以魔尊后来又为娴女殿增派了许多人手,故臣也不好打听内情。臣入宫数次,如今才终于为您探知其中内情,望您能宽恕。”
娴女殿,这个娴女殿怎么跟李芸生那天提及的仙女殿那么像?当初翼银烟沉睡两天连夜后才刚醒来,迷糊间还误以为李芸生把如媚殿说错成仙女殿。如今沈玉恒又再次提起娴女殿,这两者之间莫非是有关系的?
翼银烟摇头否认,故意藏着心中疑虑没有问出口:“娴女殿?什么娴女殿?本宫何时让你探知内情?”
沈玉恒仿佛因她此时不解的表情而受了内伤,良久,一字一句疑惑地问:“银烟你是怎么了,难道你忘了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吗?”
她无辜眨眼:“我?本宫跟你说过什么了?”
“前些天你曾特意召唤我前来找你,你跟我说,希望我能替你去打探宫里面一个姓洛的美人的事情,不是说一旦有了线索就来寻你,带你去见她的吗?难道......你真的都忘了?”
洛美人......
翼银烟心中不妙,美目像是被刺了一下,茫然一抽:“洛美人是谁?”
“就是东南角处那个破败的院子里,被魔尊幽禁在娴女殿的洛美人洛梦娴。银烟你还好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不是魔尊对你做了些什么?”
一时激动,沈玉恒想伸手探翼银烟额头,看她是否身体有恙。悬了一半的手终究还是规矩地收回,乖乖握上插在腰间的宝剑,独自相互摩挲着指头。
翼银烟没有留意沈玉恒的举止,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当中。
洛梦娴......她明明不认识这个人,此时却觉得十分耳熟。不仅觉得十分耳熟,还觉得这里面有着危险,她心理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本宫想起来了,芸生好像也跟本宫提过洛美人。为什么你们都知道这个人都来问我,而本宫自己却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人或有过这样的事情呢?”
晃荡着的暗淡眼神正好撞到翼银烟精明的审视,沈玉恒微微苦笑,哑着嗓子说:“或许,他不想让你知道......银烟你别误会,我并非要针对魔尊,只是在替你担心。既然你已经忘记,那我便不必再提,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想你多加费神。”
“魔后娘娘多加保重,就权当臣今日没有来过。”
再委婉多情地看她一眼,沈玉恒倒退一步,朝她下礼准备离开。
翼银烟心里一紧,“娴女殿洛美人,虽然本宫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只是今日见你吞吞吐吐的,本宫才终于肯定自己的确是忘记些什么。这些天其实本宫过得也很不舒坦,总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
咬了咬唇,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玉恒你带路吧,本宫跟你走一趟。既然你来是为了替本宫解密,那我们就趁现在媛凤殿人少好走动,赶紧走吧。”
柳月宸到底为隐瞒什么,居然还会对她做像抹除记忆之类的事情?今日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循例将祭拜过天地的祭肉做好安排分派下去,柳月宸在春祭上的任务可谓完成。他提前回到皓羽殿中,接过卢青志私下递来的书信,入坐贵椅细细读来。
“看来翼名律那边不太顺利,情况比以往还要危险了。”
手中捏紧的书信被柳月宸不悦地捏成一团,随手扔弃在书桌上,眼周的肌肉衍生烦躁的跳动。
被盯看久了,皱巴巴的纸张面上渐渐结出一层冰露,很快就定定黏在案牍上。
卢青志试探性问:“可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