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早就将殿内印得亮堂,莫萱儿慵懒地倾身趴俯在翼银烟的软塌旁,撑腮静止不动。
翼银烟正侧身卧睡,那双自带莹光的眼眸此刻正甜甜合着,萌动清爽夹着暖意的呼吸绵长平缓。
手感极好的丝褥在她掌心中若有若无地掐捏成一小团形状,奶白奶白的软指在上面压出了几道小沟筑成淡淡阴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指腹像踩着日光之河连连奏着舒缓细腻的天籁神曲。
她此时恬静的睡相如睡梦天使般令人神往。
莫萱儿不愿意错过任何细节,目不转睛细细品赏,那独特瞳色里的乌紫也逐渐褪去冷色调原有的淡漠,徒然多出一份金灿灿的温柔,在狭长上扬的凤眼里闪若湖心波光。
终于,她也在翼银烟面前趴下了脸,在彼此间恰到好处的距离间,散发着一种暖空唯美,浮世梦幻,夹杂着恋恋不舍的赏心悦目,甜中带苦的酸涩沉溺。
她克制着蠢蠢欲动的指尖静止不动,就这样慢慢自我平复,呼吸也从一开始随芳心无理的律动调整到有条不紊的稳静,浅浅闭上了那双隐隐透着青光硬生生撑过一夜的累目。
直到耳旁响起了轻微细碎的动静,她才再把柔腻似水的目光浅放,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娇俏人儿酣睡初醒的甜美模样。
只见翼银烟抬了抬手遮挡眼睑上不浓不厚的微光,那浓密的翘睫随着瞳孔苏醒而轻抖微颤,缓缓地在空气里扇了扇,逐渐才要撑出一个最完美的饱满弧度,高高宣扬与生俱来的动人之姿。
意识清醒的翼银烟逐渐看清眼前景象。
睡前她明明记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阳刚男儿躺在自己身侧,如今却凭空换成了一个错落世间的折翼天使?
眼前女子的姿容令人艳羡,她一如春光溢彩图中走出的神祗谪仙,美轮美奂的倩影在日光中勾勒出凹凸有致醉人的玲珑仙姿,雪白轻纱围在她身躯四周,如烟似雾般萦绕不散,飘逸闲卓。
莫萱儿静静侧躺在翼银烟身侧,优雅无双的脸廓抵着光洁的手背谦谦颔下,秀目中的明澈灵动如溪流潺潺无声流淌。
被这样坦荡的含情眼光流连凝视,翼银烟的脸颊很快就被一团红霞盘踞占领,她说不上此时心中的真切感受,唯有腼腆地敛一敛稍显凌乱的衣衫,屈指扶额坐起,以此掩盖一闪而过惊心的悸动。
美得这样惊世脱俗的女子,就连同为女儿身的翼银烟也为之所动。
也多亏柳月宸眼瞎未曾把莫萱儿放在心上,否则她怎么可能是对手?
也对,要是放在心上的话,这个魔后娘娘也轮不到她当了。
“银烟。”
一张嘴,便是夜莺般空灵的声线,在翼银烟耳海边徐徐徘徊令人迷醉。
“萱儿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逗不叫醒我?”
莫萱儿关起任凭时光飞逝也依旧能令人深刻记忆的神情,宛若蝶形的唇角伴随她的动作缓缓升起:“不急,等你睡好再说。”
见翼银烟左顾右盼,莫萱儿主动解释说:“昨夜我辗转难眠,故今早天才透亮我便过来找你了,怕惊动了你,这才不让李芸生她们来通报。”
“哦这样,那就好,我还以为许辛婉她们不懂事,居然怠慢了你。昨夜怎么睡不好了?”
莫萱儿的眼神转过了九曲十八弯的起伏跌宕,最终含着落寞寂寥,疲惫起身,与翼银烟同等依靠着附着早寒的床背,不作声。
翼银烟向来清楚莫萱儿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满腹心事,她不想勉强她开口,正要一鼓作气转移些舒爽的话题,却听见一句模糊话语犹如背负着千斤重担,也依旧不折不扣地沉沉飘来:“银烟,你跟魔尊说起过昨天的事了吗?”
起初翼银烟只是缓慢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快速地猛眨几下,她心头一惊,暗自琢磨着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错愕将她的意识彻底唤醒:“萱儿姐你......昨天你看见我了?”
莫萱儿不情愿地别过了脸,却也不做否认,几缕骄阳被她的青丝携着,点头间灿光在她的肩上从一端滑至另外一端,很快又回归原位闪烁。
这原本不是很亮的日光不知为何到了莫萱儿身上就显得格外耀眼。
“昨日我见你行色匆匆地赶来如媚殿这里,却又发现你不是奔着如媚殿而来,而是绕到如媚殿背后人烟稀少的浅谷去。那里我也少去,见你着急我怕你出了什么事,于是便偷偷尾随你,也去了那边......”
翼银烟倒吸一口冷气,艰难地做再一步确定:“所以,你已经知道那个被关起来的人,还有她跟我提及的事情?”
莫萱儿的脑海中再次响起昨日跟到屋外窃听所得的只言片语,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女子痴痴傻笑声。隔着窗纱,她看清了洛梦娴忧伤怨恨的灼心泪目。
迟疑数秒,莫萱儿转过头来,脸色肯定地看翼银烟。
“银烟,柳月宸绝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洛梦娴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你还要被他蒙蔽到什么时候?”
听到那个“不能提”的名字,翼银烟也明白自己无需再对莫萱儿有过多的隐瞒。
“嗯,之前我并不知道事情完整真相的时候也大吓一跳,只是昨夜我有仔细想过,也与尊上公开布诚地深入谈过,原来我们对他都有所误会了,他锁着洛梦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莫萱儿的神色徒然生悲,她对这样的答复不是很满意,眼中分明没有半分相信:“什么苦衷?”
“这件事有些复杂,总之你信我,尊上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那个女子她是......”
翼银烟开始犹豫,唇角一顿话语生卡。这件事涉及柳月宸的私情还有那个可怜早逝的柳文浔,个中细节也许由她来转告给他人知晓不是一个妥当的处理方式,更何况,昨日其实她问到的细节也不够多,这么复杂的事情她不好完整转述。
半天也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复,莫萱儿淡漠反问:“怎么,不能告诉我吗?银烟,在这个冷冰冰的魔宫里,我唯一信的人便是你,只有你能让我放松警惕,能好好地说几句知心话。”
翼银烟迟疑的眼神狠狠割入莫萱儿的心。
泪目闪烁,莫萱儿似受了很重的内伤,手按向再次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只是这次的跳动与方才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次并没有方才那样带着舒心美好的幸福感,而是痛入肌理,入心三寸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