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你知道吗?”
耗神地笑过一场,翼银烟似乎寻回一丝自主意识,脸上恐怖的表情渐渐分裂消退,重新找回了原本和缓的神色。
她双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做环抱状的呵护动作。
成线不断的莹泪如梦如诗,如刀如痛。
“这几个月以来,为娘一直都在犹豫,因为不舍得你,所以为娘一直都不愿意做出这个决定。可是,可是你爹他......柳月宸他根本就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在他面前,一切都不如权利不如那个至尊宝座来得重要,包括我!”
“时至今日我才不得不承认,他从来就没有对我付出过半点真心,我也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利用我得到石巨人地界,利用我得到翼城得到鎏炫河。他还让我去靠近莫萱儿,目的就是利用我窥探狐族秘密,挑起狐族与天族的祸端,争夺这个世界霸主的位置!”
那双瘦弱的手生了根般紧紧捏在翼银烟自己的肚皮上,根根向内挖曲的指骨仿佛就快要聚拢成拳,金贵的秋衣在指缝间拱起难以抚平的褶皱疙瘩,要是把衣物都拿开,应该能在翼银烟的皮肤上找到十道如烈火焚烧过焦黑的凹陷疮口。
“不仅如此,就连我本身也都被他利用干净,我的情感我的一切一切......知道吗?他从来就不是因为我而娶我,而是因为你。得到我,只为得到你——双唤术的继承人!其余的,都不甚重要!我也不甚重要!”
柳月宸,为了你,我失去了原本美满的人生被迫远嫁,而沈玉恒则被迫改变了人生轨迹,最后走上绝路成了活在暗地的隐卫;为了你,翼王府里原本生活无忧的孙佳家背井离乡,最后用性命向我揭露你的阴谋诡计;为了你,最后......最后居然连我的父王也无法幸免,躲不掉被猜忌被暗杀的命运。
我还没有在他老人家身边好好尽孝呐?日后空留我母妃一人独守翼王府,她......她一个人怎么办?
“我恨!我好恨!我恨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伤害了一切原本我爱而且也都爱着我的人!”
伤情至深,最终在肚子上握成了拳的手砸风而起,绝情而落,她的肚子上被自己捶出了一个大坑,深深凹陷。
如此,适才还在剧烈抗议表达不满的腹中跳动居然没有了动静,在沉寂中承受着来自亲娘一毫不差的绝情指责,仿佛对她所说的一切表示认可,默认是自己的存在给她带来了无尽的伤痛。
“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你不要怪为娘心狠。”
李芸生想要向前阻止,居然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将她弹开好些远去!
不知何时,翼银烟就已经为自己布下一层结界,早就想好了不容许任何人左右她此时的意志。
李芸生匍匐在地,本能地抚着擦伤的掌心,却没有在意多看伤口一眼,苦涩眼神只投在翼银烟身上。
她声泪俱下,歇声跪劝:“银烟你先别冲动!听我说,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若你难过,可以向芸生倾诉,芸生芸生就在这里!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魔尊绝情其心可诛,只是你千万别用自己的身子赌气......”
翼银烟刚有犹豫,却很快察觉李芸生的意图,又咬牙切齿,撕声厉言地反驳:“可是我恨!为什么?芸生,至高权利就那么重要吗?做世界霸主就真的那么令人向往吗??难道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值得他去珍惜吗?!”
“柳月宸他防我防得这么好,恐怕此时已经有人告诉他我得到密信一事,我要是想杀他,怕也已经失了先机。既然我无法对他下手,那我也只能让他尝一尝失去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一种怎样滋味!”
江引希顾不上手边的许辛婉,只用掌力往结界处使劲想要攻破,然于事无补,她终究还是不及主子强大。
许辛婉也忘记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同样不知所措地跪地趴在结界之上,迷茫地张望结界本身。
见翼银烟的手动了动,她瞪红了眼,急急阻止地说:“那是什么娘娘?娘娘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啊!辛婉......辛婉答应你不去找魔尊了!辛婉也在这里陪你娘娘!”
结界之外的三人一向是翼银烟最为信任最为疼爱的三人,此时见她们对自己真切关怀,不由得心生感动,又从变形的眼眸里坠下一群流星般璀璨的热光。
高举药瓶,颤指掀开了药瓶,闻着从瓶口里溢出一缕渺小的苦香,翼银烟的眼神飘忽不定。
迷离之音仿若从隔世传来:“这就是报复柳月宸最好的办法,让他最引以为豪最期待的双唤术之子自此寂灭在我的身体里,这样,我应该就再没有任何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了吧?你们说,若我变成一个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会不会很快就将我弃了?就像当初抛弃洛梦娴那样??”
李芸生拼命拼命地摇头,不断地做出各种动静,只想要吸引翼银烟的注意力:“不对!银烟不对,孩子是无辜的!你这么爱他,若是一时冲动你亲手将他了结,将来你定是要后悔的!他还这么小,如今他......他才十三个月大,远不到降生的那一日......”
“这样银烟,柳月宸想要得到他对不对,如果你不想让他称心如意那,那你就跑,对!不如我跟你一起离开魔宫吧!离孩子出世不是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吗?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逃出宫去,去找世上的名医来解决孩子的‘反噬’问题,若是能让他不危及你性命,那他以后就是你今生最爱最重要的那个人,什么柳月宸什么魔后之位,让这些东西都见鬼去吧!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
翼银烟有所动摇,她擦擦眼角处尚未坠落的希望之光,被死死扣下的干唇终于破坏了自行累加的枷锁,动情地微微勾起,宛如一朵寒梅盛放在枯枝败叶之中,用脱俗之色昭告深埋心底的渴望。
李芸生心照不宣与之相视而笑,坐起身后朝翼银烟伸手,手指碰上尚未解开的结界,结界上的波波彩光在李芸生期待的目光下荡远开来。
翼银烟没有拖泥带水,细白的脖颈拉直,仰天饮尽瓶内之物。
一道狠毒的黝黑药渍顺着瓶口边滚落。
“娘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