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的第二天,是我送饭菜到你屋里的,第三天亦是我按照妈妈的吩咐服侍你沐浴喷香的......还有昨天,昨天也是我拿着妈妈吩咐交给你的头饰由你挑选,今日也是我帮你梳的发髻......”
确实没错,这些事情贝一依好像都有经历过,只是......
那丫头一把抓住了贝一依帮她擦拭眼泪衣袖里的手,急急地问:“那,那绿迎姑娘你还认得吗?就是......她今早跟我一起帮你梳妆打扮的?我负责给你梳头,她负责为你换上这身花间裙的,还记得吗?”
“绿迎......”贝一依眨了眨了眼,想起来了,“哦是,今早帮我换衣的丫头好像就是叫绿迎。”
果然,果然就只是不记得我,其他人她都记得,就只不记得我一个......
这到底是为什么??
见那丫头皱了皱眉,神色突然有了奇妙的变化,她的食指和中指加大了力度捏紧了贝一依的手臂,低下头来像是在探查些什么。
如风雨般突变的神情令贝一依感到奇怪,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你在......”
那丫头“嘘”了一声打断,更是用另外一边手固定住贝一依想抽回的手。
过一阵,丫头带着震惊的眼神再次抬头回望贝一依的脸,终于失望透顶地松开手。
贝一依觉得她的举止太奇怪了,但见她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也就没有阻止,只是她脸上表情实在是变化万千,极短的时间内,贝一依见证了她从惊讶到喜悦,从喜悦到彷徨,彷徨又变成了迷茫,又从迷茫变为失望,要是将那失望的表情再用心细品,贝一依顿时觉得那并不是失望更像是绝望。
那丫头此时是死灰一般难受的表情,光是看着都能令人心焦。
这下贝一依头疼了,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犯病又将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或者人给忘记了,虽然这丫头的声音她也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她的脸真的怎样也想不起来。
就像是记忆中从未出现过那样。
身边依旧环绕着那一股还没彻底飘远的酒香,那好闻的药材味很浓烈,很可能是名贵的药酒,正当贝一依在想这么贵的酒自己会不会赔不起的时候,她突然被什么迷了眼,不知怎的觉得眼皮开始像喝醉一般沉甸甸,只想往下坠。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零碎的话语声,虽然渐渐靠近,贝一依却依旧听不太清。
那是一名女子的凄凄碎语,是带着极其卑微又极其幸福的心情,似乎在爱唤着某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你别太难过,娘错了......娘不会再犯傻了,现在就想办法驱毒,只是你......你别再这么难过了好不好,不然,为娘根本无法好好疗伤,这样要排出毒素就更难了......”
“你的名字娘已经想好了......叫你‘慕霜’好不好?”
叫你慕霜好不好?
慕霜......
贝一依的五官在抽搐般痛苦地挤在一起,身躯摇晃不定好似随时会倒下。
那丫头见了吓坏了,一直拍着贝一依肩膀喊“欣妍姑娘”,可贝一依完全没有反应,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甚至跌坐在碎酒壶渣子堆里也不自知。
丫头见四周好像开始有了各种动静,好像大厅那边也在奏乐了,丫头虽然来这绵醉楼才不过几天,但也或多或少能想明白这绵醉楼里面的事情。要是厅堂在欢乐奏乐,那应该就是花魁一事已经没有大碍可告一段落,恩客们也开始在寻欢作乐了。
要是此时那些个衣着斑斓的姑娘们带着客人们在这后院走动,再被客人们看见她们两个这样不雅地坐在地上,那指不准又会受妈妈的一顿骂,还要罚比那壶酒还要多的银两,要知道绵醉楼是最出名的青楼,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若不是家财万贯亦或有几分官场人脉或官职,断也不会轻易能进这绵醉楼。
得罪妈妈事小,要是碍了这些世家公子的眼可就麻烦了。况且,以贝一依适才在厅堂中勾起的轰动,若此时在此处露脸,指不准还可能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丫头见不是办法,立即用大拇指掐向贝一依的人中,过了一会,贝一依才开始有了些许反应,抬起了手来抱紧了头。
“啊!头好痛......”
“没事,没事了欣妍姑娘,来我扶你起来,有人要来了,我们必须赶紧起来!”丫头好不容易将半梦半醒的贝一依架在自己弱小的肩膀上,一拖一走拽着贝一依往她的房间去。
入了房,等将贝一依安置在床上坐着,那丫头四周谨慎地观望一圈,随后才关紧门,倒了杯水拿到贝一依身边。贝一依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是顺从接过,按照直觉往自己的嘴巴去送。
“啊烫!”
突袭的滚烫一路灼烧到她喉咙最底下,高温的热水刺激了她的味蕾,也在瞬息间把她大部分的神思拉回,她终于正常地睁开眼睛,分散的视线也重新聚集在瞳孔之中,目视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那丫头见终于将她的魂惊了回来,搬来了一张凳子坐在贝一依身边:“你总算是醒了?”
贝一依闻声转头看她,那木讷的表情像是在看她,却也像没有在看她。
“慕霜是谁?”
还没等来对方回话,两行晶莹剔透的泪光就从贝一依微微发抖的眼眶里顺了出来,为贝一依迷茫的表情里增添着不知名的淡淡伤感。
贝一依依旧不知道眼前这丫头到底是谁,然而她却给贝一依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仿佛此时不管她心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眼前这个丫头说一说。
哪怕对方听不懂,她也想说,因为她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也因为,她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倾诉了。
听完这话丫头愕然一定,那双灵动的眼睛一直在没停地虚眨着,贝一依能够感觉到,她似乎变得紧张了。
许久后,丫头为难地开口,不情愿反问:“谁是慕霜?哪个慕霜?”
丫头像是什么都知道,却也像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