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当时若不带你走,在皇兄心里你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再也走不了了。
这一切,或许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吧。从上辈子便已注定会纠葛一生的缘分。
是我明知道前路艰险,明知这极可能就是一条死路,也不想轻易放你走。
朱尘溪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你喜欢我。”
贝一依闪了舌头,瞳孔微张:“谁谁稀罕你!”
看着她窘迫羞涩的面容,朱尘溪心口一松莞尔一笑,笑容如夜风,细腻温柔:“不然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贝一依走了走神,才发现自己那威胁人的短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相反架刀的手开始发酸。
她换个角度继续问:“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你哥一直派人追杀你?”
“嗯哼,之所以来对付我的都是你们这种普通百姓,是因为他很清楚,有水平的杀手早就被我身边的护卫剔除了,唯独像你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我既心软不肯下狠手,同时又能有机会近距离靠近我。”
贝一依陷入了迷之沉默。
朱尘溪来了兴致,侧首注视:“怎么样?想通了我是因为什么将你带在身边了吗?”
贝一依自知嘴皮上是不可能斗得过这个情癫大圣,索性,她咬牙切齿,发狠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冒险带着我。”然后捏刀的手一反,以手背成拳打向朱尘溪肩膀一下,想收刀入鞘,“只是既然现在你我已经把话挑明,那我也不必再伪装什么了。”
反正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将她看得透明,她没必要在他面前再费劲掩饰。
“杀你,就是我靠近你的目的,要问为什么的话,自然就有我的缘由。至于你为何被他人追杀,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并不......”
“我的故事很简单。”朱尘溪打断她的话,而且还抓住她拿刀的手,准确无误地刺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手被拽着根本不由她控制,眼看刀子快刺穿他胸膛,贝一依哑惊一声:“朱尘溪你要干嘛!”
已经没有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朱尘溪盯紧贝一依的脸,从容不迫,面对刀尖上折射的厉害刀光他无所畏惧。
他压低声线一字一字很慢的说:“不是要杀我吗?怎么,给你机会你还下不去手了?”
眼看刀口深陷,衣物将破,朱尘溪依旧面不改色。
贝一依惶恐失色,唇齿发白。她板着冷眼,竭力抑制怒火:“你们皇城的人都是这样冷血的吗,即便是对待自己都能如此狠心?”
朱尘溪不为所动,淡然回话:“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眉眼一动,贝一依咬了咬下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定。
“即便我是心软,我也下得了手!因为早在十年前我就亲眼目睹你们的士兵搜索到我们死族的其中一房人,并且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现在我们整个死族已经剩下不过百口的族人,都已经快要灭族了!你是朱帝的儿子,是导致死族灭族元凶的儿子,这样你还能说自己是无辜的吗?!”
就是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亲眼目睹自己的族人被大规模屠杀,而且还是单纯为得到铸剑师而被杀,当领头的人族将领确定并无有利用价值的铸剑师在场,二话不说就给所有人定下莫须有的罪名,就地斩杀。
那样血淋淋的记忆贝一依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恨皇城的人!
“我知道,我从未想过推卸责任。其实这都是我父王受到皇兄的怂恿,所以才会下令逐杀死族族人。这几年,虽然我未能保护死族,可只要我查到死族人的踪迹,便会让人在暗中保护他们,也是希望能够为你们族人求得一处安身之所。可即便如此,我们依旧是罪魁祸首,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认为自己无罪,因为我也曾亲眼目睹死族族人被处死,当时的我只能旁观无从相救,我也并非是无辜的。”
“若是因为这个理由,那你就动手吧,为了你的族人,杀了我。”
是啊,他是仇人之子,贝一依你要勇敢一点,单凭这个理由,朱尘溪就很应该死上百回千回,为他那贪得无厌的爹偿命。
君子坦荡荡,朱尘溪松开自己握贝一依的手,闭上眼睛在等待。
握着匕首的力量往前一摁,贝一依听见朱尘溪的外衣发出崩裂的声音,表面的真丝衣料在锋利刃口的力量下刺啦一声破出一个洞口,露出小小一口洁白的内衬。然后。
她狠劲一发,借着他身躯自身的弹力往里摁进去一点,又抽回了刀。朱尘溪只感受到刀刃划得很近快贴到皮肤的逼迫感,却没有痛感。
“告诉你,这次我暂且不杀你,只是因为你还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我想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最起码在我还没毒发身亡之前,可以让你再多活几天,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毕竟能够活着始终还是美好的,她不应该这么快就对一个好人判下死刑,更况且死族一事是他爹所犯的错,她不能让长辈的恩怨让他代替偿还。
“贪官当世民不聊生,等到你完成这次对韦林镇的整肃吏治......再把命交给我吧。”
朱尘溪终于动容,有些松懈的嘴角不知是释然还是欣慰。
“一依,我会努力的,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为你们死族还一份自由和清白。我父皇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相信是受我皇兄的教唆,才使他对死族有了太深的误解。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替你们讨回一个公道。只是。”
白日慵懒的脸庞侧至一边被月色刻板勾勒,秀朗的眉此时阴暗不明,站直的身影被月色拉出一个修长落寞的黑影,此时格外孤单。
他的声音如同天外之音,幽迷飘忽,早已没有适才大笑时的通透爽朗。
“只是我父皇英明神武,却对天数尤其信任执着。打从我诞生之时便有请来德高术士来给我看过命相。术士说,我的天数变幻迷离艰险无比,若是斗不过天,那我的寿数便不能超过二十岁。我是我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他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给我,对我的溺爱可谓人神共愤。”
可即便他拥有了全世界最奢侈的爱护,他的心始终缺了一块。朱尘溪既幸福,亦格外不幸。一个不能活过二十岁的预言,仿佛已经将他的人生一笔写完,他从来不敢真心交给任何一个女子,更没有轻易去交太多的朋友。因为心中牵绊一旦多了,日后当他真要离开的时候,伤心的人只会更多。
与其让人惦记,不如选择让人遗忘,独自淡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