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沙扬，荒凉斜插着枯木槁枝。康斯柯曼王国关外的风大得很，也更冷。它似乎是从北风的心窝里刮来，把冰渣子搅碎了掺和在初春的风声里。


    乔恩和他的千人士兵过山谷，向着这来。他们身后不到百里的地方，是斯塔·辰和斯堪弗列德的一万精兵。那些人远远看，也没个动静。斯塔·辰则引着缰绳，在大队前蹬马来回两步，而后，背向乔恩他们，侧脸冷峻——


    乔恩在山谷里，身躯随着马儿行动，而前后颠簸。他的兵随在身后。


    正值暮时。鸟雀归林，遥山叠翠，近水澄清。黑压压如乌云侵寒，凉飕飕似鬼魅出殡。两边高傲料峭壁，一条窄径向东归。天降薄雾拢山体，恰似阎王咬九天。


    阴森森没个动静，唯有马蹄踏水走石过长道。


    乔恩驾着马走在队伍前头，这峡谷长不过百米，如今却觉得格外的长。乔恩的心里不安生，他活了几百年，要不是因为吃了他女儿从婉月寝宫里偷出来的长生草——哦，长生草又是婉月当初趁着斯塔·辰洗澡沐浴时在他行宫里偷的……


    可能，乔恩这老头子早就进了土堆埋着，如今也该坟头草长了一批又一批了。


    他可不愿意死。


    毕竟——还做着把斯塔·辰赶走、而后做斯堪弗列德国主的美梦。他驾驭着马匹，边走，边两边山崖看，怪石嶙峋的山岩如魑魅般冷到石缝里。高过千米的两边石崖上，杂草如尾巴飘曳摆荡，那些坑坑洼洼的表面，近些看，还能把里面的蠕虫瞧得清楚。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条件，也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乔恩和他的兵走了半会，已经过了山谷中央。


    而没有入谷且远远观望的斯堪弗列德大军，这时候，却有了小动作——


    斯塔·辰扭转马头，一抹笑意浮现，而后，抬起手臂。


    轰地一声，血液与心脏被敲响。鼓面作雷，鼓吹作棒。似天上雷神猛击镇天鼓，如海中大王掀翻祭神磬。


    隆隆铿锵，力比汗天！


    一声又一声，浪危四海八荒。


    一鼓又一鼓，震碎苍穹五百年。


    万鼓齐崩，似千里堤江溃长河。


    山谷中的乔恩吓了一跳，跌下马来——


    “大将军！”一个小兵扶住乔恩。乔恩摸索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毕竟还是有年纪的人，在当初吃长生草的时候，就已经有五十来岁，如今虽然模样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是印记人，所以——


    即便长生草能够让人延年益寿，也会有副作用。这个副作用，到后来乔恩知道的时候，后悔不已。


    “他娘的小兔崽子！”乔恩又在骂斯塔·辰。在他的认知里，斯塔·辰就是和他女儿一辈的人。即便事实上，那小子已经活了几千年……但是别人看上去年轻啊。甚至比他乔恩的女儿——泰瑞莎，看上去都要年轻。


    自从决定主动进攻斯堪弗列德，就一直被那个臭小子玩弄。


    远处，斯塔·辰端着单筒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笑了，抬手，身后的士兵们便停止击鼓。瞬间，万籁俱寂，只有骇人的回响，在天地间一遍又一遍地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