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痛苦就像是――


    全身的经脉被人纠结在一起，而后一遍又一遍被人生生地拉扯，直到所有经脉根部长出新的脉路——直到这些脉路以新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但是，菲利斯现在还不到什么“脉络以新的方式连接在一起”的地步，此时，他正经历着长新脉络的路程。而这一过程，挺过去了，就是新生，挺不过去，那就去阎王那里报道。


    不知怎么，现在的菲利斯，躺在床上承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的同时，脑海里却一一出现了这些年跟在斯塔·辰这个印记人身后所杀过人的样子，所做过的事。


    一幕一幕，像是繁花飘落般，从一棵外表看上去葳蕤茂盛的老树上凋零，这老树虽然看着年轻英俊，实则在他的树心，却早已经黢黑。


    “树”的那颗被鲜血麻醉过后的心，在这个时候竟然感觉有些光亮透进来——


    “菲利斯！”斯塔·辰见菲利斯不挣扎了而是露出一个淡然释怀的笑容，一个不好的预感像沉睡多年的火山，在心口喷发。


    菲利斯冷冷静静，说：“陛下，你让他们先出去吧，臣有几句话想说。”


    ……


    室内安静了。


    沉默半秒过后，斯塔·辰没有转身，而是抬手，一旁和身后的所有人说：“全部退下，室外等候。”


    ……


    “陛下，”菲利斯说，“我这一生，手里沾满了鲜血。陛下，臣对王后没有异心。她是您的女人，她的心里，也只有您。臣，只是觉得她特别。


    陛下，自古以来，好事不能成双。趁现在王后还可以陪在您身边，好好珍惜。好好珍惜，她既然是神族的后裔，就免不了要用到她的血。陛下，您一旦走到那一步，将再难回头了！”


    斯塔·辰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他站起来，转过身去，“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事情，现在只管把身体养好。”


    “陛下，你猜臣刚才看到了什么？”


    斯塔·辰背对着菲利斯，说：“什么？”


    “臣看到一束光照进了臣的头脑里——”


    斯塔·辰捂着双眸，放下手，转过身来，走到床头，把菲利斯的手放进被子里：


    “不要胡思乱想。你的身体里有朕的血，就有朕的灵力，也是受珏保护的人。现在，你应该进入了经脉重组的阶段。只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就会成为半个印记人。即便心脏没有珏印，也能使用珏术。到时候，朕看情况教一些简单的给你。”


    菲利斯摇摇头：“臣知道自己的情况。人之将死……就当是臣最后的诚心忠告了。”


    “乱想！”


    （后来，斯塔·辰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那天的情况使我意识到，菲利斯不仅仅是我的宰相，更是我不愿意失去的人。他陪伴千年，和我一起解决了不少难事。那次，他危在旦夕，能够救他的，也只有我、只有我的血。但是，现在，我却后悔。


    菲利斯，还是以往那个在面孔上让我熟悉的菲利斯，但是，他的心却一天比一天狠毒起来。


    可能因为我的血液在他的心脏处像毒液一样渗透，才会到后来变得难以收拾和控制。而我，竟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的一切，是我造成的。但是，他也得到了至高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