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母亲的坟前后,白青先是朝我母亲的木碑拜了拜,然后拿出了手里的那个红包,交给了王丹,说:半个月后,你把这个红包扔到河里,半个月后,他若是后悔了,你就和他远走高飞,去北方,期间不要回头。
白青瞪着王丹说完这句话,就拿着铁锹开始挖坟。铁锹的土一下一下的把土挖出来,堆了周围一圈,一个大红色的棺材露了出来。
但是白青却没有罢休,把棺材下面周围的土也挖了出来。拿铁锹嘎吱一声把棺材支了起来,就在我佩服他的力量时,他用双手又开始在棺材下面拼命的挖着。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黄纸,打开后,里面有一块黑色的骨头,我刚要问他这是什么,他就抢先一步答道:这是你父亲的指骨,把它扔出去,扔的越远越好,扔完别去看扔在哪了。
我点了点头,接过我父亲的指骨,看了看,一下子朝天空飞了出去。然后回过了头,突然听见棺材里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头皮一麻,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我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就听见里面有这咯吱咯吱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和王丹对视了一眼,王丹安静的看着白青。
我看着白青,看见他有些震惊的眼神,也知道大事不好。白青大叫一声,一下子朝那棺材上面坐了上去。
于此同时,白青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包袱,朝我扔了过来,喊道:把我包袱里的墨线拿出来,快!
我不敢耽搁,看着白青一下子倒了过来,倒立在这棺材之上,但是这棺材里面还是砰砰直响。我打开包袱,找到里面的墨斗和墨线,朝白青扔了过去。
白青将棺材上面封好了线,一下子从棺材上跳了出来,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解开了?我问,白青的脑门流下了一滴汗,摇了摇头,说:你父亲的指骨是眼,而我是泉,只有我死了,这联棺才能解开。现在眼已经没了,你母亲尸变,后路已绝。
于此同时,白青看着王丹,突然从袖里抽出了一把小刀,瞬间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血喷洒了漫天,落在我的脸上,也落在王丹的脸上。
我看着白青的小刀,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白青?那个法医是你杀得?
白青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跪倒在了地上。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到下的白青,他死了,没有说话。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王丹,我看见她的眼睛流下了泪,我知道她其实很脆弱,她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走过去,抱住了王丹。王丹趴在我的怀里,泪水吧嗒吧嗒的掉在我的肩膀上,我第一次感到泪水其实是这么的热,她哭着,先是小声的啜泣,最后再也抑制不住。
别哭,我说。抱住了她的头,但是她还是在哭着。
我捧起了她的脸,看着她。她突然吻住了我,一边哭着,一边伸出了舌头。我抱着她,拥吻在一起,我头一次感觉她的身子是那么的渺小。
后来,我听见母亲的棺材里没了声音,再后来,我烧掉了棺材。再后来.....我背着白青的尸体,送到了车的后备箱里,用沙土填平了这里的一切。
我知道王丹承受不住,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她曾经一直深爱着的人啊。所以我把她送回了家,开车拉着白青的尸体,来到了阔别已久的那个悬崖,是的我把他的尸体扔了下去。
因为我知道,除了这个方法,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能真正的隐藏什么。
联棺已解,阴坟已毁,断念已残。我只有把白青割破自己动脉的那把小刀带在身上,和王丹告别后,依旧是一个晚上,我来到车站,买了一张火车票,坐在火车上,往李家庄赶去。
原本我曾幻想未来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悲悲壮壮,这一刻我才知道,开始才会轰轰烈烈,结束的时候总是那么简单,利落。
是啊,我所拥有的全部被我一点点的毁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我回到李家庄,发生了什么。那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
车坐了两天,在车上,王丹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如果事情永远无法结束,那么你会陪我走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但最起码,王丹什么都没有了。她之所以留在那个警察局,全部是因为白青,如今她的愿望达到了,可是那个执念已变,而她见到的并非她想见到的。
她还有什么?她唯一有的就是我。
我没有回复她,但是犹豫了许久,我还是回复了一条:会。
过了一会儿,她又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你还记得我们从城管局出来的时候,我对你说的,那几个城管打死了那个女孩的父母,并且侮辱了那个女孩吗?
我想了想,上次王丹说过,但是她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她没有再提起,因为我知道,那次她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触动了她的心弦。
其实,很多年来,我都已经忘记了小时候发生过什么,若不是那些残残碎碎的记忆的碎片,还有那些零碎的场景,我甚至一点都记不起来。可如果触到了那个边,我就会想起,其实那个女孩,就是我。那几个人已经死了,是白青师父杀的,从小到大,真的,你知道我为什么爱过他这么多年了吧?
这条短信发来,我头皮一麻,可如果不去想,就觉得没什么了。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每个人都有故事罢了吧....
每次远行,都会感悟好多,也会知道好多。其实我感觉,我这辈最大的糊涂,就是活的太明白。我期望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可我却不知道,那个真相,其实就在我身上。
世界上的一切永远是那么矛盾,小说写到一半,就不再是故事。
一转眼,又回到了李家庄。
我领会了寄存在车站的自行车,骑在回到李家庄的土路上,我或许会想起,那次我回来时,看到的那个老头,对我说:小兄弟,天晚了,前面不安全,跟我回村子里留宿一夜?
如果说故事,这就是故事吧。
这条路上的往来,失去了太多的人,也带给我了太多记忆。
回到李家庄,我看到那个大牌子时,低下头,推着车走了进去。然而当我刚走到村口,就发现陈锦凡站在那里,等着我。
我看到他,看到他那种表情,先是一愣,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没等我开口,陈锦凡就对我说:跟我来吧。
我跟着他往李叔的家走去,越是往那里走,我的心就越突突。然而刚走到李叔的家不远处,我就看见那边挂着一排白色的花圈。
我心一凉,有人死了,是李禄?
但是当我和陈锦凡走进院子里,我才发现,挂在棺材上的那个照片,是李叔。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放下自行车,猛地跪在了地上,我的世界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喉咙一下子耶住了,我说不出来话。我问抓住陈锦凡的裤腿,问道他:这,这是怎么回事!说啊!
陈锦凡肃重的看着我,被我拽的摇晃了两下,呆呆的说:联棺解开之夜,电闪雷宁,你父亲棺材失踪。李叔死了....
李禄,李禄呢!我大喊了两声,陈锦凡对我说,他在屋子里。
我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跑进了屋子里,看见李禄站在窗台边上,看着外面,背对着我,我问他:李叔是怎么死的?
暴毙,他不缓不慢的说出了这两个字。我的指尖从窗户上慢慢的落下,看着窗外,偶尔有人来李叔的棺材前祭拜。
三七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冷静了下来,问道他。他却对我说了这几个字:人各有命,各安天定。这就是命吧。说完,无论我在问他什么,他都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窗外,闭口不谈。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坐在饭桌上的,只有我们三个,李禄,陈锦凡,还有我。我看着他俩,总觉得那么的不习惯,从前我刚回来的时候,坐在饭桌上的,只有二虎,李叔,还有我。然而斯人已去,借笔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