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不知道西昂斯到底是在纠结着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群已经沦为魔物的人和曙光教会的信条之间徘徊，


    但是看他这副情绪濒临失控的模样，他和这些沉溺魔之间，肯定是有什么故事的。


    那老妪继续对西昂斯说道，“你也不是傻子，至少比我这孤寡的老人要见得多，连我都知道将他们转变回来，只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为什么你还在苦苦纠缠！？”


    “我...”西昂斯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但是当他看向身边搁置的棺柩时，又像是突然恢复了一点自信，对着老妪说道，“我相信绝对有办法能够做到，只不过是我还没有找到而已！”


    “但是！”西昂斯突然朝李治看来，杀意又在一度涌现，“他现在将他们全都杀了，我现在连最后的一线希望都没了！！”


    “你还在愚昧不知！”那老妪突然伸手敲了一下西昂斯的脑袋，冲他斥责道，“你在曙光教会，这么多年就学到了这么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吗？！是个人都知道，已经变成了这种怪物，根本不可能再变回来，而且就算你找到了办法，变回来的他们又是什么，一具死尸而已！”


    “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醒醒吧！”那老妪又狠狠的拍了两下西昂斯的肩膀，“好好地活着吧，你要知道...即使是他们，也不愿意见到你如今这个样子！”


    那老妪将视线看向那些已经被李治斩杀掉的沉溺魔，纵然眼神当中透露出一丝害怕，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他们的追忆，这些沉溺魔生前应该与这老妪，甚至与西昂斯的关系不浅，


    李治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故事，但是听这老妪的意思，西昂斯竟然一直试图将这些已经转变为了沉溺魔的魔物们转化回来，


    他瞬间被西昂斯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给震惊到了，站在自己眼前的...真的是一个曙光教会的训诫者吗？确定不是什么异教徒？


    正如老妪所说的一般，只要是个人都明白，已经转变成了沉溺魔的人类，是根本不可能再变回原形，而且，在变成沉溺魔的那一刻，那些人就已经死了。


    不过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西昂斯先前会这么愤怒，原来自己斩杀的这些沉溺魔，竟然是西昂斯一直想要转变回来的对象。


    “西昂斯，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与这些人是什么关系，但是，身为训诫者的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被转化成沉溺魔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了，甚至连亡魂都已经不复存在...”李治朝前走了几步，开始对面前这个不久之前，还对自己大打出手的训诫者说道，


    “而且，你也明白，曙光教会的信条上面都写着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你竟然有如此违背信仰的想法，恐怕...”


    李治并没有将话说完，他相信西昂斯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曙光教会是有专门的组织，负责清理教会内部违背信仰的背信者的，


    更何况，这种想法，身为训诫者的他，本就不应该有，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通过成为训诫者前的信仰试炼，但是，若是想要继续为曙光教会奉献自己全部的身心，断绝掉这个想法，才是他唯一的选择。


    “你！你..你又懂什么了！？”看着对自己劝说道的李治，西昂斯大吼一声，情绪开始失控，哽咽的声音从喉咙之中传出，“如果...如果不是我，他们怎..怎么会变成...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怪我！”


    说着说着，西昂斯慢慢的跪在这些尸体之前，单臂握紧拳头，猛地朝地面上锤了好几拳，发泄着内心之中的情绪。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李治能看见从他的脸庞上开始朝地面上滴落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将那群人引来...他们怎么可能会死去，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魔物！都是我的错！！”


    低沉的忏悔声，从跪倒在这群尸体前的西昂斯口中传出，那颤抖的声音之中，饱含了西昂斯的忏悔之情，


    ‘那些人？’李治不知道西昂斯指的是谁，但是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也无从得知，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和西昂斯说，


    但是此时，一直坐在旁边休息的老妪却慢慢的站起了身，蹒跚着走到了西昂斯的身边，拉起衣袖，擦拭着脸庞上满是眼泪的西昂斯，


    虽然那衣袖上满是灰尘，但西昂斯却并未进行闪避，任由那老妪帮他擦拭着眼泪，


    将他脸上的泪水清理完后，老妪又轻轻的挽住他的胳膊，将他搀扶了起来，然后对他说道，“小杜鲁，这不是你的错，那群人本来就是奔着咱们村庄来的，即便是没有你，我们恐怕也只是多活几日而已，他们本就不会放过我们...”


    “但是...但是大家不都隐藏的好好的吗？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多嘴，他们又怎么会..又怎么会死去..”西昂斯哽咽着对眼前的老妪说道，


    “小杜鲁，够了...”老妪温和的对着西昂斯说道，“大家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这并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也知道，无论是我，还是你的父母，甚至是村落的每一个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每天都生活在自责之中。”


    那老妪又指了指西昂斯的右臂，继续说道，“而且，即便是你，不也失去了一条胳膊吗？如果要说是你的错，这便是你的惩罚。难道你还不明白，最后大家为什么奋力将你送出去吗？他们不希望你自责，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替他们活着！”


    “我...我原谅不了我自己...”虽然老妪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西昂斯，但是西昂斯却仍是一幅自责的模样，开始掩住面庞，不让自己的丑态暴露在两人面前，


    “那个...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李治知道现在开口插入两人之间的谈话，可能不太符合时宜，也可能不是那么礼貌，但是他听两人的谈话，是真的云里雾里，根本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好趁这个机会，赶紧插上一句，


    那老妪轻抚着背过身的西昂斯的背部，然后看向李治，回答道，“这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这里原本是一处村落，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李治点了点头，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当时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从帝都之中逃出来的苦役，是一帮只要暴露了身份，就会引来一大帮士兵围剿的人，即便是我，曾经也是他们的一份子。”老妪没有顾忌西昂斯的阻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似乎并不害怕，而说完之后，整个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苦役？”李治突然有点明白了，那都是一些被卖入各种贵族家中的人类，说是人类，其实和奴隶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权，无论是吃的、穿的，甚至连畜生都不如，只不过是一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类而已。


    而且，在帝国之中，有一条法律便是，任何苦役只要胆敢私自逃脱，将视同于死罪，将会被通缉，而且任何人都有权利，随意的处决他们的姓名。


    “那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李治很好奇，


    “这一切都得从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变动开始说起。我看你年级不大，应该不知道当时苦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老妪仔细观察了一下李治的面容，虽然之前在商路上也有见过，但是，当时十分害怕的老妪，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与李治对望，


    即便是老妪在为李治指明路途的时候，都是低着头，不断的来回小心的观察着，生怕李治有什么危险的举动，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也有耳闻，曾经也在不少记录上看见过，说是苦役连畜生都不如，是一群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类而已。”李治向面前的老妪说道，


    “何止是连畜生都不如，吃不饱，穿不暖，那都是常态，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在被卖出去做苦役的那一刻，我们就知道，这辈子恐怕就会一直这样低着头过日子。”老妪回想起那时的日子，身子也开始不停的颤抖了起来，当年的那种日子，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若只是这样，我们倒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作为苦役，最大的愿望只是活着，而我们也不会有其他的奢望。但是没想到...没想到...”老妪的声音开始颤抖着，眼眶也开始变得温热，“那群贵族竟然想让我们作为炮灰，去往前线清缴那些一直困扰着他们的盗贼和正规部队之类的嗜血之徒，这...让我们这群连正规训练都没有经历过的人，手无寸铁的去对付这些残酷的凶徒，不如就直接让我们死来的更加的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