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张着嘴巴，明显是吃惊到呆滞的夜斗，司莫苦笑一声。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夜斗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惊讶才是正常反应吧。


    虽然惠比寿是非常着名的神，可和御天武尊的名声比起来，简直不要差太多。


    考虑到司莫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关注其他神明，现在却如此推崇惠比寿，怎么能不惊讶？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惠比寿？”夜斗眉头紧锁。


    司莫之前的一番话，就好像极为了解惠比寿，早就知晓原因，甚至比夜斗都要了解一样。


    这可不是小事。


    简直···就像司莫观看了惠比寿的生前，甚至是未来的结局一样。


    夜斗沉吟一声，突然有种追究下去会得出不好的结果的预感，果然放弃了继续思考。


    “司莫，你也是认同惠比寿的行为吗？”


    司莫反问道：“怎么，你觉得他作的是正确？”


    听到司莫的问题，夜斗下意思的点点头。


    对于惠比寿，夜斗可不仅仅是认同，更多的是憧憬。


    “当然！”


    夜斗毫不犹豫的肯定，眼神十分认真。


    司莫轻笑着摇摇头。


    “他作的一切，的确非常高尚，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我认同他身为惠比寿神的意志，但却不能认同其行为方式。”


    一边说着，司莫一边观察着夜斗的反应，见夜斗情绪激动起来，司莫连忙继续开口道。


    “他的目的，不，因该说先代惠比寿的夙愿，无疑是美好，但正是因为他的梦太过美好，实在美丽的五彩斑斓，让任何人都忍不住去瞩目，因为梦幻才会如此易碎。”


    “所以，他输了，输的干干净净，不仅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就连自己的存在都成为禁忌。”


    司莫淡然道出这样的话，脸上表情冰冷的无情。


    面对司莫的残酷，夜斗沉默了。


    “诸神不会理解他，因为方式太过异想天开，就算是憧憬着那个梦的你，也只能敬而远之，不能参与其中，因为你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他就是在这种的环境中独行，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正是惠比寿本人。”


    声音落下，气氛蓦然寂静。


    夜斗张着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心中有愤怒，有压抑，更多的是一种不愿相信的情绪，但不得不承认司莫的说法，都是事实。


    司莫叹息一声，端起酒杯自饮自酌。


    良久，夜斗冷静下来，司莫这才继续开口。


    “不要生气，惠比寿是我见过的，最为纯粹的神明，贯穿福神的职责，一心只为此岸生灵着想。”喝下一杯，司莫缓缓道：“但错就错在，他轻视了身边的人，也轻视了自己的性命。”


    “和惠比寿相遇时，你应该体会了吧，那种‘就算我死了，我的下一代也会继续完成这个工作’的意志？”


    夜斗低沉的点点头：“可是，在他出黄泉的一刻，绝对是想要活着，这一点绝不会有错！”


    “但之前不是这样！”司莫厉声呵斥。


    “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想法，没有珍视的东西，认为一切都无所谓，自己只需要执行就好，才让术士算计。”


    闻言，夜斗又沉默下来。


    他本就是从术士愿望中诞生的祸津神，关系如同父子，现在父亲算计死了自己的朋友，让他怎么面对？


    甚至于，夜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扮演了帮凶的角色。


    这也是夜斗对惠比寿抱有愧疚的原因。


    “夜斗，你在接触惠比寿之前，应该去作了杀生斩灵的祸津神工作去了吧。”司莫无奈苦笑，看着夜斗明显是迷茫的样子，心中便有了计较。


    隐秘被道破，夜斗瞳孔顿时缩小到极致，不可思议的望着司莫，仿佛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一样。


    “你··”


    “都说了，没什么好惊讶的。”司莫翻了个白眼：“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600年前我初现时，真的没有注意到屠戮士兵的你？”


    “你··竟然······”夜斗指着司莫说不出话来，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慌乱与惊恐。


    过了好久，夜斗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但为什么，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和我接触，一位肮脏的祸津神？”


    “肮脏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司莫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这就是你迷茫的原因？”


    眼中闪过错愕神色，夜斗咽了口唾沫，第一次的，对司莫产生了名为惧怕的情绪。


    不是对其强大的武力，而是诡异的思维方式。


    突然发现，自己对于眼前的这个好友，还远远不够了解。


    甚至此时想想，自己真的知道御天武尊吗？


    真的，了解司莫吗？


    那个懒散随性的，真的是司莫真正的样子？


    最后，夜斗得出了答案——一无所知。


    他对司莫，一无所知。


    不知起源，不知本性，甚至，就连‘司莫’这个名字，夜斗都不能判断真假。


    夜斗不能理解，为何尊贵的御天武尊，会主动接触一个祸津神。


    这两个身份的差距，就像皇帝与平民一般，天壤之别，我有什么可以被御天武尊看上，为此不惜放下身段论交？


    一股冻人的寒意，涌上心头。


    注视着夜斗僵硬的表情，司莫无所谓的笑了笑。


    司莫不在意夜斗是怎么看自己的，好友就是好友，无论夜斗怎么想，司莫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夜斗，如果我告诉你，神与神是平等不分尊卑的，我想你也不会相信吧？”司莫不以为意的罢罢手。


    “那么，我换一种方式问你吧，你觉得，神是善良的吗？”


    迟疑一会，夜斗道：“当然。”


    “那你认为，凡人们是善良的吗？”


    夜斗皱皱眉，凡人是善良的？


    真的是善良的么？


    想到自己斩杀过的生灵，他们生前的作为，夜斗便想否认。


    但一想到惠比寿那美好的愿望，夜斗又迟疑了。


    最后，夜斗深吸口气：“是的，凡人都是善良的，走上歪路，或许只是因为世间的邪念，与妖怪作祟。”


    听着夜斗这不坚定的回答，司莫轻笑起来。


    ‘或许’么？


    呵呵~


    “好吧，虽然不否认凡人中有善良，但神明一定是善良的，因为每一个神明，都是从愿望中诞生，所行所为遵循与生俱来的本能，根本上来说，所有神都是纯洁无瑕。”


    说着，司莫从口袋中掏出些钱，放在桌上，然后语重心长的道。


    “但光靠善良是无法解决世上的忧虑，如果凡人受伤，神明去治愈，但如果凡人犯下罪孽呢？由谁来惩罚，还是这些罪孽全部归于妖怪，犯罪的人就无罪？”


    站起身来，司莫缓缓向外走去：“恶是需要存在的，祸津神的你作下的恶，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种断罪，不要看不起自己。”


    走到大门前，司莫蓦然回头：“当然，我想见证了惠比寿的你，已经不想再做这些工作了吧？那么，就遵循本心，你的道标会指引你，夜斗神将成为福神。”


    留下一声，司莫走出酒屋消失在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