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瓦林继续担任队伍的前锋，一路上鬼神辟易，无数怪物被愤怒的暴君碾碎。队伍的正中央是俘虏们和卓尔雇主，也是最安全之处。托里克则带着战士殿后。卓尔法师浮在空中与大部队保持一段距离，以防魔索布莱城的追兵从后头赶上追击。


    托里克推断，按照他们的前进速度，哪怕卓尔精灵再第二天就出城追击，那么他们应该也能领先追捕者好几天的路程。然而雇主们却表现的很焦急，一直催促他们加快速度。


    聚落已经等待太长时间了。


    经过好几天冗长的旅行后，队伍来到一个奇异的地区，处处是破损的地面和缺裂的墙壁，洞顶布满巨大的钟乳石，像个泰然自若的怪物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众人把队伍缩短，以便彼此就近支援。尽管魔法胸针的光芒会引起注意力。卓尔们还是将它别在皮外套上。但是，即便他们在魔法光芒的保护中，从头上笼罩下来的尖齿状阴影仍然阴森可怖，在他们心头上撒下不祥的预兆。


    这里比幽暗地域其他地区更为沉寂。通常在被遗忘国度的地底世界旅行时，很少会听见其他生物的声音；但这里的安静更为深沉，似乎所有的生命，不知为何全都从这里消失无踪了。唯一的声音是灰矮人沉重的脚步声与推车轮子的摩擦声，在幽静的空间回响、渐渐消逝，听来特别令人紧张不安。


    托里克最先察觉迫近的危机。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直觉告诉他，有其他生物来陪他们了。他抬起一支手阻止德瓦林前进，然后回头看了看卓尔巫师，想知道他是否也察觉不妥。


    假卓尔指指洞顶，便命令真正的卓尔佣兵们向上飘至黑暗中，搜寻钟乳石柱之间是否有埋伏。他们一手拔出武器，另一手握住口袋中的魔法卷轴。


    灰矮人们躲在一道岩脊之后。托里克开始前念着咒语，施法于他的精金阔剑之上。有一批黑暗精灵战士在高处监视四周！


    让他们安心不少。


    不是只有卓尔雇佣兵将钟乳石柱视为埋伏点。当战士深入钟乳石林后，他马上明白这里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一个略大于黑暗精灵的人形，从附近的一支钟乳石后飘出来。佣兵战士踢了一下石头，让自己往那生物的方向推进，长剑已戒备在手。但当他辨识出对方是个有四条触角的章鱼头后，马上知道自己陷入危险。


    他虽没亲眼见过，但确实了解这类生物：那是灵吸怪，一种夺心魔，全幽暗地域中最邪恶、最危险的怪物。


    夺心魔早在卓尔精灵近身到长剑可攻击的范围之前，便抢先出手。


    它摆动触须，接着一咻！一道锥形的心灵能量缠绕住雇佣兵。平民战士用全副意志力抵抗逼近的黑暗。他试着集中精神于他的对手，凝聚他的愤怒，但灵吸怪再度发动攻击。另一只灵吸怪现身，从侧面对雇佣兵展开强大的心灵攻击。


    灰矮人们完全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佣兵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魔法胸针的光芒可及的范围。不过他们都感到不太对劲。最后托里克决定冒险，悄声询问他的雇主。


    “你能用魔法看看发生了什么吗？”


    他马上就获得答案：几把武器掉落到地上。托里克和德瓦林惊异地凝视着武器，但随即双双不由自主往后一跌。在他们面前，空气闪烁摇曳着，仿佛一道通往异界的门慢慢成形。


    一群灵吸怪跨过那道看不见的门，出现在一众震惊的灰矮人前后左右，随即对他们发出心灵冲击。他们大部分甚至来不及出声喊叫。托里克一阵摇晃，旋即跪倒在地；德瓦林的心智则比一般人暴躁的多，心灵冲击的影响没那么快发作。


    身边再传来一股强烈的心灵震爆，但灰矮人蛮子一跨步，穿过锥形的心灵能量，挥动他的巨斧，把面前的敌人一劈为二。


    “去死吧！章鱼杂碎。”


    德瓦林环顾四周，接着往上看。其他的夺心魔从天缓缓而降，有几只倒提着卓尔们的足踝。更多隐形门开启，刹那间，一道接着一道心灵能量从四面八方打向整个队伍，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他内在怒火所造成的混乱屏壁迅速瓦解，沮丧和绝望掌管了德瓦林的行为。


    在那一刻，德瓦林顿时趴在地上，就像是一堆呕吐物中气味和它们一模一样的落魄酒鬼。


    他跪倒在石头上，亲眼看着卓尔巫师变成了一只丑陋的章鱼头。他不甘心地往前爬，拒绝放弃他的愤怒和仇恨。


    接着，他趴在地上，一切关于当矮人王、托里克，或是拿到钱后砸扁那个黑皮杂碎的愤怒思绪，都离他远去。


    只剩下一片黑暗。


    *****************


    就在普奈尔和格厄杜瑞拉返回魔索布莱城几个小时后，吉娜菲、艾克珊卓和莎杜瑞尔娜从另一条通道来到了一处湖滨，湖畔有一个明显的小窝。


    吉娜菲立即感觉到有线索。她拔出长剑跳上峭壁，推开窝门，艾克珊卓和莎杜瑞尔娜甚至来不及询问。


    她们俩一赶到洞穴前，便立即明白吉娜菲戒备的举动。整个小窝面目全非，吊床与铺盖形同破布，锅碗瓢盆与食物储藏箱被劈个粉碎，散落在各个角落。艾克珊卓和莎杜瑞尔娜作为法师不敢进洞穴，便命令平民战士去四处检查是否有敌人埋伏。


    “蜘蛛神后在上！！”阿克迪娜赞道，“是哪个暴力狂干的好事？”


    吉娜菲拾起一片破碗，指指干净俐落的切口。阿克迪娜知道她的意思。


    “刀，”贵族战士严肃地说，“相当精良锐利的刀。”


    “黑暗精灵用的刀。”吉娜菲替她补充。


    “我们已经离魔索布莱城这么远，”阿克迪娜提醒他，“隔了这么一大片幽暗地域，杜登家还真是执着啊。”


    吉娜菲同意了阿克迪娜的推论。她在幼年的生活中，见识过太多罗丝女神的邪恶女祭司在信仰狂热之下完成任务的例子，她自己就曾经在被遗忘国度的地表上行进十几里路，只为让罗丝尝尝地表精灵鲜血的甜美滋味。“不要小看玛烈丝主母。”她冷冷地说。


    “看来缚灵尸刚走不远，”阿克迪娜用力拍击双手，“我们快跟上它。”


    “不能跟的太近。”吉娜菲又说了一遍。“缚灵尸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可不想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这你可不确定。”阿克迪娜辩道，但当她看见黑暗精灵淡红色瞳孔中真实的冷意时，她的声音也失去了说服力。


    她们收拾了少数物品之后，便赶紧上路，同样往西行，继续保持着和缚灵尸的距离。


    *****************


    在幽暗地域的日子里，我一直认为的没错，来到魔索布莱城是噩梦，来到伊森多尔城就是地狱。


    ——阿格雷尔。


    阿格雷尔顺着长而狭窄的洞窟往下看，底端深不可测。灵吸怪族群多半居住于高塔状的结构中，因此这里石柱林立。人类的红外视力尽管比不上黑暗精灵，但还是分辨得出石堡四周爬动的矮胖身形，他也能清楚地听见工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阿格雷尔知道，那些是奴隶，包括灰矮人、地精、地底侏儒以及其他阿格雷尔不知道的种族，他们正在做石工，为灵吸怪主人将巨大的岩块改造成适合它们居住的家。


    或许灰矮人佣兵团已经加入底下的奴隶行列中了，他们的一身技艺恰好是灵吸怪所需。


    和这些灰矮人的遭遇相比，阿格雷尔被灵吸怪抛诸脑后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夺心魔确信人类不像外表那么简单。灵吸怪赖以生存的命脉就是它们的知识与读心能力，可它们却无法获得阿格雷尔内心的半点信息。灵吸怪也明白在软弱的血肉之下的灵魂，绝对不像它们所知的一般凡物。


    不过，夺心魔可不愚蠢，尤其在多名心灵大师一无所获之后，首领决定把突破口转移到那名雌性黑暗精灵身上。


    阿格雷尔过于奇特，又不可被心灵接触，最好先保持距离。在灵吸怪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待的位置。


    人类在一座直径大约五十码的石头岛上，周围环着又深又宽的峡谷。跟他在一起的生物各色各样：一群洛斯兽，以及几个形容枯槁的大地精，显然被夺心魔的心灵控制折磨过久。大地精或坐或站，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似乎在认命地等着什么。阿格雷尔立即明白，残酷的章鱼头主人要拿他们当作晚餐。


    在伏击的时候，他已经见过灵吸怪吮吸着灰矮人的脑汁，那场面实在是耸人听闻……之后的几天里，人类只要一想起白花花的流质就恶心的要命。


    要是能逃出去，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豆腐脑了，不管是甜的、咸的、辣的都绝对不吃。


    阿格雷尔沿着石岛的边缘踱步，寻思逃脱的方法，尽管理智提醒他，这么做徒劳无益。整座岛上对外的通道只有一道窄桥，但现在却被某种附有魔法的机关紧紧地收起在对岸。第一天来这里，他便明白自己所在岛上的作用：做夺心魔杀鸡儆猴中的“猴”。现在，它们试着用恐惧击倒他，其实根本不必这样。阿格雷尔早就想摊牌了。


    一群灵吸怪带着一只魁梧的食入魔奴隶，靠近了桥的操纵杆。不一会儿，阿格雷尔便冷不防受到它们的心灵讯息。


    跟我来，大人要见你。一只灵吸怪以心灵讯息命令道。灵吸怪拉下桥身中央的操纵杆，阿格雷尔注意到起动装置的操作方式。石头与金属合造的桥梁吱吱嘎嘎、摇摇晃晃地从对岸朝阿格雷尔伸过来。它不断伸长，直至抵达阿格雷尔脚下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