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幽然的兰字厢房。
同样的地点。
墨色双面兰花屏风隔出的外间,黄花梨木圆桌上依旧是几杯淡黄色清茶。
贺阳几人面面相觑。
然后又统一将视线转向对面坐着的两人。
一身气质清雅矜贵的男子,面冠如玉,眸色浅淡。
换了一声淡绿色长裙的伏艽,面色苍白,容颜绝美清丽。
贺阳几人看向伏艽的眼神多少带了几分惊艳。
之前虽然就已经知道伏艽的容貌上乘,但没想到她换下那身粗劣的麻衣时,气息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举止慵懒而优雅,淡绿色裙裾清雅飘逸,更衬得面容白皙的女子周身气质清冷高贵。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们的大师兄自出了药店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姑娘看啊!
就连之前伏艽去换洗着装时,大师兄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直愣愣地坐在圆桌旁,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时不时颤动的长睫,他们都要以为这是一尊雕塑了!
然后等到伏艽洗漱完一出来,商束的目光瞬间就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毫不收敛。
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大师兄!
伏艽感受着身边小崽子直愣愣的目光时,心下也是微微无奈。
她慢吞吞地抬眸,看向对面欲言又止的四人。
“你们想问什么?”
看到伏艽先开了口,贺阳等人顿时心下一松。
没办法。
虽然之前他们也很好奇伏艽和大师兄之间的事,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当着商束的面,先开口问伏艽。
毕竟大师兄能冻死人的眼神,他们一点也不想接触!
“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气质最是温润的闫涵,稍微斟酌了一下,问了一个最最普通的信息。
却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自家大师兄要杀死人的眸光。
闫涵:……
我委屈!
我问的这个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伏艽心下好笑,神情自若地回答:“岚艽。”
“原来是岚姑娘……”顶着商束颇具压力的眸光,闫涵声线颤抖地回了一句。
伏艽被黄花梨木遮挡在下衣袖微晃。
感受着袖间传来的颤动,商束微微垂下盯着人的眸子,看向袖边纤细白皙的手指。
手指的皮肤并不是很光滑,甚至隐隐有些粗糙。肤色虽然白皙,但更像是长年不见天日的惨白。
商束垂在身侧的修长指骨微微动了一下。
最终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视线刚一移开,对面的闫涵就悄然松了一口气,看向伏艽的视线隐隐含着感激之色。
果然大师兄的凝视不是吾等常人可以承受的!
绕是气质温和的他也经受不住商束的视线。
“不知岚姑娘是哪里人?”
年纪最小的梅语嫣好奇地开口。
面对同样是女孩子的梅语嫣,伏艽挑了挑眉,看着她眼底隐隐的骄矜之色,慢条斯理地回道,
“我来自偏远的乡下村子,想必大小姐是不会知道的。”
不出意外地看到女孩气恼的眼神,伏艽饶有兴致地看着。
梅语嫣那个气啊。
尽管知道大师兄另眼相待的人不会是自己,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想起伏艽之前简陋粗俗的打扮,原本就想借着身份之由,好好嘲笑伏艽一番。
却没想到人家不仅率先就察觉,还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
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
真的很气!
但她没敢再说什么。
因为商束清冷的眸光,已经转到她这里来了!
心下微微颤抖,面上也隐隐浮现紧张神色。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卢凡生见到此景,忍不住心下微叹。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师兄如此失礼的模样呢,竟然对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也这般视线冰冷。
满满都是对身边女子的维护。
就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目光微转,看向窗外的天色,然后轻声地开口,
“现在天色已是正午,岚姑娘要和我们一起下楼用饭吗?”
伏艽正想拒绝,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已经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现在是有一点点饿,但是她更想马上就去睡觉好吗!
“不用了。”
清泠泠的语调,是商束独有的声线。
“你们下楼吃饭,让人送两碗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上来,注明是心疾患者要食用的。”
显然已经将伏艽患有心疾一事牢记于心的商束冷淡着声线开口。
卢凡生等人听到他的话倒是一愣,看向伏艽的视线隐隐有了变化。
说不清是同情还是什么。
贺阳作为最是开朗的少年,心思却极为细腻,几乎是一瞬间,他落在伏艽身上的眼神就带上了怜悯。
“出去。”
清棱棱的两个字,似乎带上了隐隐压制的怒气。
吓了贺阳一跳。
这时他才注意到商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清寒刺骨。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商束,贺阳小心翼翼地嗫嚅了一下。
旁边的闫涵瞬间将人拉了出去,卢凡生看向伏艽的眼里,含着歉意。
伏艽不置可否地颔首。
卢凡生见此,顿时将同样被商束吓愣住了的梅语嫣也拽了出去。
毕竟再留下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
伏艽漫不经心地看着。
其实她对于贺阳的目光并没有任何的感觉,同情也好怜悯也罢。
总归这不是神主大人自己的身体。
嗯。
她,九天神主。
一点也不娇弱!
就是没想到小崽子的反应会这么大昂。
商束自己都没想到,他突然间会发这么大的火。
不适地闭了闭眼,他转头看向面色淡静的伏艽。
“对不起……”
???
“我平时不会这样的。”
商束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懊恼地开口,生怕自己吓到了伏艽。
自己似乎从见到女孩开始,所有的情绪都不受控制了。
无论是见到她快要摔倒的时候,还是得知女孩自幼患有心疾,一直遭受病痛折磨的时候。
内心一阵阵地抽痛,像是有人拿着钝了的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割着自己的肉。
那种持续而长久的钝痛。
几乎让他窒息。
面上却一直压抑着,保持清冷淡漠的神情。
其实在听到伏艽如果不好好调养身体,就连寿命都会缩短的时候,他已经很想要做点什么,来宣泄自己内心烦躁气恼的情绪了。
但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克制矜持的性子,所以将自己的情绪压抑得很好。
只是在见到贺阳带着同情的目光时,终究是忍不住了。
这好像又提醒了他一遍。
女孩的身体,如日薄西山,脆弱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