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经纪，怎么了吗？”


    女孩有些怔然，这时才注意到穆执对自己的称呼。


    小朋友？


    这是什么奇怪的叫法，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这么叫了吧？


    所以自己之前在警局听到的那声，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仰头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穆执。


    男人身姿颀长，昏暗路灯正好从他脑后照过来。


    背着光，云艽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能隐约看到纤薄唇瓣张合的弧度。


    “是我考虑不周，今天你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不太敢一个人住。”


    “我也会担心，所以我留在这里陪你。”


    淡然自若的语气，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成年男人，要求留宿在一个女孩的家里有任何的不妥。


    琉璃双瞳蓦然瞠大，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男人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和泰然自若，而且也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她几乎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于是，虽然干净整洁，但确实阴暗狭小的屋子，迎来了一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客人。


    “穆经纪，您先坐吧，我去给您倒杯水。”


    局促地说完，云艽转身走到一旁，拿起了热水壶。


    还好自己今天早上出门前，才烧了一壶水，不然真的找不到任何东西来招待人家。


    穆执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精致漂亮的眉眼，没有多少情绪地打量着整个房间的布局。


    虽然空间狭小，但布置得很温馨，随处可见属于女孩房间的装饰。


    沙发上粉色的抱枕，餐桌上卡通图案的桌布，别出心裁的杯垫……


    突然，视线定格在墙壁上的一幅照片。


    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的女孩，比现在稚嫩许多，旁边还有一个比她更小的男孩子。


    两人分别被父母抱坐在怀里，笑容灿烂。


    “穆经纪，很抱歉，家里现在只有白开水了。”


    转过头，是女孩歉疚的神情。


    穆执沉声开口，语气里有不同寻常的温和，很浅，但确实存在。


    “没关系，白开水就好了。”


    云艽在穆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捧着一个猫耳图案的玻璃杯，摩挲着杯身。


    “对了，穆经纪，这间是我弟弟的卧室，今晚您睡这里可以吗？”


    云艽站起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房间。


    穆执随之起身，一眼就看到了女孩打开的房间陈设。


    因为云秦不经常回家住，他的房间几乎没多少东西，只有墙上贴了几张动漫人物的画报。


    整个房间干净得像是没人居住一样。


    云艽自然地解释道：“因为我弟弟经常住医院，所以家里他的东西很少。”


    这些个人情况，在她的个人简历中就有写，说出来也没什么。


    穆执转过头，看着女孩平静的面容。


    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和弟弟相依为命这件事有什么不妥，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艰苦。


    明明自己都还只是刚刚成年的孩子，还需要照顾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弟弟。


    生活中的磨难这么多，她却对所有的事情都接受得理所当然。


    一点也没有抱怨的情绪。


    蓦地伸手，将女孩拉进怀里。


    大掌抚上女孩的后脑勺，下颚抵住女孩的头顶，声线轻柔而温和：


    “小朋友，在我面前，不用这么逞强。”


    太懂事了，让人心疼。


    云艽先是一蒙，然后就听到了男人的话。


    整个人被强有力的双臂环住，感受着环绕住自己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双手忍不住揪紧男人的衣襟，眼眶微热。


    她将自己的头埋得更紧，眼角湿润。


    父母出事的时候，她刚刚过了十岁的生日，还什么都不懂，就知道了这个噩耗。


    带着五岁的弟弟，姐弟俩在福利院呆了几年。


    直到云艽考上高中的那年，弟弟的病情突然恶化。


    福利院无法支撑弟弟的医药费，云艽也不好再麻烦福利院的人，就自己带着弟弟从福利院出来。


    之后就是一边读书，一边利用空余时间做兼职。


    因为学习好，她当过家教，辅导过的学生很多，甚至有比她的年纪还要更大的高二、高三的学生。


    因为教得好，学生的家长都会因为心疼这个女孩而多给她一些费用。


    云艽没有拒绝，因为她确实需要这笔钱。


    但是每一笔多给的费用，她都用笔记本好好地记录下来。


    为了将来还给这些心地善良的人们。


    一直以来的辛苦、艰难、绝望，她都笑着挺过来了，总是一副乐观向上的模样，从来都不抱怨生活给她的磨难。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坚强，自父母离世后，从来没有哭过。


    在知道弟弟病情恶化的时候也没有，因为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怎么去做更多的兼职，赚更多的钱。


    哪里有时间难过呢。


    但是这一刻，不知道是男人的怀抱太过温暖，还是他说的话太令人安心。


    云艽哭了。


    或许因为学会隐忍太久了，就连哭声都是小小的抽泣。


    但眼泪不停地流着，仿佛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委屈，一次性全部哭出来、发泄出来。


    听着女孩细弱的哭声，感受到胸前的湿濡。


    穆执将她抱得更紧。


    “乖，以后有我。”


    真的是太懂事的小朋友了，就连哭都让人这么心疼。


    后来，云艽哭累了，直接在穆执怀里睡了过去。


    不仅因为发泄多年来的委屈，还因为今天她差点被人泼了硫酸。


    虽然从录口供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模样，但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担心害怕呢。


    这，也是穆执决定留下来的原因。


    因为女孩的掩饰太好，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女孩的害怕。


    直到给女孩扣安全带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了女孩颤抖的双手，和泛白的脸色。


    如玉指骨，轻轻拂过女孩带着泪痕的脸颊。


    穆执动作无比轻柔地将女孩抱进她的房间，弯身将女孩放到床上。


    正要起身，胸前却传来了拉力。


    他低头，看到纤细柔弱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扣。


    轻轻扯了扯，却没扯动，反而女孩因为自己的动作，嘤咛出声。


    似乎就要醒来。


    他停住动作，不敢再动。


    女孩又沉沉睡去。


    拽着自己衣扣的手指更加收紧了动作。


    清墨瞳仁微顿，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随即动作轻缓地靠坐在床头。


    云艽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温暖的热源靠近，手臂环过男人精瘦的腰。


    穆执长臂一伸，握住女孩的肩颈，修长笔直的腿一条伸直了搭在床沿，另一条弯曲着随意支着地面。


    清寒眸子逐渐合上。


    漆黑室内，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叠。


    缠绵而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