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作完,伏艽也正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
她不羁地抻了抻懒腰,一截纤细腰肢随着橘红色裙摆盈盈晃动。
房遗爱无措地避过了眼神,脸颊泛红。
“房公子,本公主的画像可作好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和绵软,像一片轻柔雪白的羽毛,落在人耳中不觉便在心底轻轻挠了一下。
“回公主殿下,遗爱已完成了。”
说着,他反手将自己精心画出的人像转了过来。
伏艽身后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抬眼看去。
便有些愣住。
画卷上的女子,垂首低眉置于案桌前,一袭橘红色耀眼的裙摆徐徐铺陈开来。
分明正襟危坐的姿势,但神态间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淡然自若。
无论是提笔的皓腕,或是支着脸颊的纤白手掌,就连唇边不经意勾起的弧度,一举一动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恣意悠然。
明媚娇艳的一双似水秋瞳,略略半阖着,连眸光里的慵懒神色都极其传神。
娉婷袅娜,媚态娇娇。
公主殿下的动人神态被着了七八分,跃然纸上。
伏艽着实惊艳了一把。
看来这房遗爱在丹青上确实颇有天赋。
“行吧,既然今日的画像已完成,本公主就先告辞了。今日辛苦房爱卿了~”
音落,伏艽朝房遗爱微微颔首,心情很好地迈步离开。
月季抱了房遗爱递过来的画卷,意会地朝他眨了眨眼才快步跟了上去。
房遗爱耳朵一烫。
月季的那番举动,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等到伏艽走远之后,房遗爱才从刚刚铺陈的宣纸当中,抽出了一张。
俨然是女子熟睡的画像。
睡着的公主殿下,多了几分平日里见不到的宁静美好。
雅逸悠然,略显娇憨可爱。
长指轻轻抚过画中女子的娇颜,青年男子的脸色潮红。
“公主殿下……”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又让他如何能轻易放下。
竹枝微晃,一袭雪白慢慢离开。
-
“公主殿下,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嫁给房公子吗?”
抱着画卷跟着伏艽走在竹林间的小道上,月季好奇地问走在自己身前的伏艽。
伏艽慢吞吞地挪着,脚下干燥的竹叶被踩得噼啪作响。
她扬了扬眉,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下一下地踩着脚下干枯的竹叶。
“月季,怎么连你也开始操心本公主的终身大事了?难道在你们眼里,本公主就这么恨嫁吗?”
“当然不是啦,只是女婢觉得这房公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您呢。”就连作画的时候都这么认真而羞涩地看着自家公主。
公主殿下喜好玩闹,那房公子看上去又是个温润安静的。
两人正好互补嘛!
而且说不定公主和房公子在一起之后,就没有以前这么难伺候了呢?
他们做下人的,也可以少受点罪呀!
起码自己不用老是连公主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吧?!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
伏艽懒懒地应着。
月季坚持不懈地继续劝道,“可是房公子很温柔啊,成亲以后也会对公主很好的。公主殿下总是比较粗心,房公子一定可以好好照顾公主殿下的,奴婢也比较放心啊!”
“……哦。”
见伏艽似乎有些松软了态度,月季决定再加把劲儿。
“还有啊,据说房公子家里不允许纳妾呢,公主殿下嫁过去之后就只有您一位夫人,公主殿下也无需像别的女子一样和别人争风吃醋嘛……”
“公主殿下,您真的要仔细考虑一下房公子哦~”
月季喋喋不休地说着,伏艽都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了。
“是是是,小管家婆,你说得都对。”
实在懒得听月季念叨,伏艽胡乱地应着,脚下踩着竹叶的动作不停。
实际上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一主一仆的应答在绵密竹林中悠悠然回荡着。
远远缀着的雪白色修长身影,仿佛感受不到手中的刺痛。
血红色稀疏地落了一路。
又被微风卷起的竹叶掩埋下去。
-
是夜。
寺庙里没有其余的活动,是以人们都休息得很早。
伏艽更是。
因为灵魂本身就疲惫不堪,所以她吃过晚饭之后早早地就睡了。
绕是在寺里,条件简陋,但伏艽作为国主最为宠爱的女儿,居住的条件还是稍微改善了一下。
本来单薄简陋的床榻,也被铺上了锦缎软褥,躺下去就软绵绵地将人包裹住。
床榻四周还垂了些橘黄色的幔帐。
木窗虚虚支起一条细缝。
有凉风徐徐而来,轻飘飘的幔帐便被吹得摇曳起来。
一缕不甚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柩照进房间里,正好落在床边一米左右的位置。
月华潋滟,仿佛为这房间也添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月季守在门口,此时已经困顿地打起了盹儿。
莹白长指轻轻拂过婢女颈侧,她便沉沉地垂下了头,呼吸渐缓。
已然陷入熟睡状态。
“吱——”
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传来,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几不可闻的脚步,绕过屏风,信步走到了床榻前。
女儿家的香气中,忽地闯进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
借着不甚明晰的月光银辉,来人撩起薄薄的轻纱,深邃瞳眸定定地注视着熟睡的人影。
呼吸轻和平缓,没有丝毫察觉。
衣角轻轻摩挲的沙沙声传来,他拢了拢宽大袖袍,在床榻边坐下。
骨节分明的长指慢慢伸出,动作极其轻柔地触到女孩略带着些温度的脸颊,柔软娇嫩,让人心尖都发痒。
长指往下,落到一对花瓣似的粉唇上,浅浅的吐息暖了指尖,指腹传来柔嫩的触感。
如玉长指微顿。
“卿卿……”
若有似无的叹息在缥缈摇曳的轻闪中轻轻荡漾,那道声音低哑而带了莫名缱绻的意味。
月光突然大盛,即便只是一缕的光线,也将安静昏暗的室内照得极亮。
雪白挺拔的身形微微俯下身去,虚幻的阴影落在了下方的人儿身上。
“既然招惹了贫僧,便是要还的……”
余下的字尽数落在了唇齿之间。
馥郁檀香隐隐缭绕,与室内本身的清甜花香纠缠,难比分辨。-
-
自禅房出来之后,清隽淡雅的人影凝眸思索片刻,便抬了步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烛光明亮的室内,端坐于案桌之后的青衫男子执着画卷细细摩挲。
站在门外的人影眸色微暗。
烛火轻晃,那人便虚虚垂下头去,画卷也掉落在案桌上。
抬脚迈进。
莹白长指动作极轻地将画卷好好收起。
目光凉薄地落在青衫男子身上,他转身离开。
徒留那一人意识混沌地趴在案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