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陆子衿用指尖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那一刻,夜溟觉得自己似乎被调戏了。
但两人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淡定地坐定,等了一会儿,夜溟忍不住问:“不知道长可看出什么了?”
“赠你十六个字。”陆子衿高深莫测道。
“什么?”
“年少成名,乱世惊澜,孤影归途,铁甲已寒。”
此话一出,明显感觉到对面那人整个身体都僵了一下,随即绷着身体一动不动。
夜溟确实年少成名,是当年整个京城里最具盛名的翩翩少年,十七岁那年,陡逢乱世,随父出军,回来时,却只剩自己一人,他父亲葬身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未能收回来。
谁知,等他打败敌军,凯旋回京,皇帝却觉得他拥兵自重,三番四次试探他。
战士尸骨未寒,铁甲却已经冷到了谷底。
之后,他告病,归还兵权,不过一瞬之间。
小侍从没念过书,自然不懂这其中的涵义,只是觉得自家少爷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忙在桌上拍下一粒碎银:“不算了不算了,”然后又扶着自家公子的手臂,低声哄道,“公子,咱们进去吧。”
夜溟没动,微微抬头,声音不复刚才那般镇定:“不知……道长是如何看出来的?”
陆子衿低低一笑,自然是系统告诉她的。
不过她没有直接说,略一沉吟,道:“自然是摸骨摸出来的,贫道从不为男人摸骨,此番只因你是有缘人,才破例一次。”
斗笠下的人低笑一声,又问道:“那不知道长对于我那十六个字的赠言,有什么要提点的?”
陆子衿想了想,答:“安于现状。”
夜溟明显地一愣,却又听到对面那人凑过来一只头,她斗笠上的白纱落在桌面上,刻意伪装为男声的低沉女音道:“君心难测。”
这大不敬的话……
夜溟神色略惊,未恢复过来,已看到对面那人已经施施然坐直了身体。
两人坐在位子上尬对了一会儿,夜溟忽然觉得自己在心中积郁多年的压抑略为减轻了些,他有很多话,都埋在心里,没人能说,久而久之,就算是装病告的假,也终于还是积郁成疾。
那些话,说不得,一说,就是要砍头的后果……
他一边诧异对方竟能知道这么多,又诧异对方才是个年轻姑娘……
她或许并未刻意伪装,只要略有眼力之人,便能识破她的伎俩。
但这句句在理的话,又让他心生疑惑……
“好了,我这里本来算的就是姻缘,先前破例为公子摸了一次骨,算的是功业,现在,贫道该为公子算姻缘了。”
夜溟的沉思被她拉了回来,他抬起来的头略一停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已经可以了……”
他排队过来,不过是觉得这道长有意思,并不是真的……要算姻缘。
陆子衿看他想站起来离开的样子,顿时有些不爽了:“公子慢着。”
夜溟堪堪要站起来的腿被她这么一喊,又软了下来,坐在了椅子上:“……何事?”
“贫道方才将客人都疏散了,就为了你这个有缘人,现在你倒是说不算就不算了,这让贫道……”这话里满是为难。
鬼使神差地,夜溟抬起帽檐,从里面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微微抿唇,才坐定,轻叹一口气:“那便算吧。”
他心已死,又怎么会有姻缘?
陆子衿等了一会儿,又说:“把手伸出来啊。”
“刚才不是摸过一次了吗?”
“手感都快忘了,需要再摸一次。”
“……”默默再伸出手。
实在不是他多想,她的手指按在他手上,指甲修得圆润平滑,指尖带着淡淡的粉红,指腹或按在他的手背,或按在他的掌心,那温热干燥的感觉,与想象中的很不同,至少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又不像寻常男人的硬朗。
她的手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那处皮肤传来阵阵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