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张东波。”夜溟放下枪,摘下护目镜,“又闲得发慌来找我麻烦?”
张东波啧了一声,斥道:“什么叫找你麻烦,只是大帅最近似乎手下紧缺,咱们黄埔又在他的庇佑之下才能安然办学,如今他开口要调用十名军官去给他用,我不就过来试探下你的口风。”
夜溟拧紧眉,心底一沉:“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张东波将身子靠过来:“一看你平淡的脸色,就知道你不知道。”
他压低声音,又说道:“你知道吗,你抢女人的事已经小范围传开了,整个上海都弥漫着一股酸味。”
“酸味?”夜溟蹙眉,看不出喜怒。
张东波眯着眼睛打量他:“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后悔啊,你是夜帅的儿子,瞧瞧这身板,高大匀称,瞧瞧这脸蛋,英俊潇洒,瞧瞧这气质,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人看了都会心动,更何况整个上海的女人,你知道你碎了多少女人心么?”
“所以你心动了?”夜溟睨了他一眼。
张东波忙伸出手推拒:“小赤佬(上海话),侬家还要找老婆滴,你这样可使不得。”
“哼。”夜溟轻哼一声,将放在一边的西装扯过来,挂在肩上,“有正事就说,没正事,我就走了。”
“哎哎哎,当然有正事。”张东波忙扯住他,压低声音,“你可叫你父亲小心,据说他这次调用我们学校里的军官就是用来对付白家的人,白醇厚这次铁了心要把上海独大的夜家拖下来。”
夜溟抿唇,半晌,才说:“我以为你应当知道我所想,谁知是志不同道不合之辈。”
张东波一脸懵:“什么志不同道不合,你别突然升华主题好么!”
夜溟哼了一声,迈开脚步往外面走,路过窗口时把枪交了,往走廊里走了几步,才说:“你应知道我痛恨军阀割据,夜家一家独大非我所想,趁此机会灭了好。”
张东波面上一惊,瞠目结舌:“你不会吧,这么大义灭亲,那可是你父亲啊!就算你痛恨军阀,也不用置亲生父亲于死地吧。”
夜溟不语,张东波更是觉得一阵心颤,左想右想,竟想帮他老爸说两句好话:“你别说如今军阀一点好处没有,至少军阀左右逢源,让百姓免受很多苦难。”
这理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军阀只会帮着洋鬼子压榨黎民百姓,何曾真为百姓想过。
夜溟看了他一眼,冷嘲的意味不言而喻。
“哎,不是我说你,我知道你很痛恨如今的身份,但正因为这样的身份,你才能无所顾忌的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换了别的身份,恐怕就没有那么多自由了,而且会更艰苦。”张东波苦口婆心道。
夜溟径直往前走,看上去没听进去多少。
第二日,夜溟递了离开黄埔军校的辞职信。
校长命人来叫他过去谈话。
夜溟正在宿舍收拾着行李,闻言一顿,放下手中的东西。
校长室内。
与想象中不同,军校校长穿着一身黑长袍,还留着鞭子,仅仅年过花甲之年,便已白须过腹,貌似古稀。
“孙校长。”夜溟轻唤了一声。
孙校长背着手,转过身来,一双幽深的眼睛似两口古井,还闪着亮光,他叹了口气:“我早知此处留不住你,可不知这日来得如此快。”
“得恩师指点,夜溟此生不敢忘,可这里确实并非我该长久所处之地。”夜溟平静道。